作者:语笑阑珊
李珺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抬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脑子啊,唉!
大军行进,自不能因一人耽搁。因此云倚风被安置到了一架马车里,虽不比帐篷宽敞,倒也能手脚舒展地躺着。
梅竹松第十八次苦口婆心安慰:“这些线虫在吸足血后,便要回到晶巢中休眠,等到夜幕降临后,才会再度活跃,断不会留在身体中舍不得出来,云门主不必忧虑。”
那很难说啊。云倚风忧心忡忡,万一有一两条不认路的呢。
梅竹松唾沫都要干了,也未能成功将那些发丝线虫从他脑中洗去,颇为无计可施。幸好这时季燕然来了,便忙不赢地将人还给他,自己钻出马车喝水去了。
云倚风坐起来一些:“问出了什么?”
“我猜根本没有所谓的过路商队,而是有人乔装货郎,方便将珠串卖给李珺,最终目标却是你。”季燕然道,“那一番天花乱坠,什么解毒清热强身健体的吹捧,几乎是将意图明晃晃地摆在桌上。”
“防不胜防啊。”云倚风叹气,老老实实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收旁人的礼物了。”要收只收王爷的,虽说丑了些,鹅黄柳绿大红大紫,总比带毒的暗器强,什么风中雨花间露,倒是漂亮素雅了,但遗留下的心理阴影八成要持续三年。
看他一脸沮丧,耷拉着脑袋,如霜打的蔫茄子,季燕然也是又气又笑又心疼,双手捧住他的脸问:“身上还难受吗?”
“酥痒没力气,但梅前辈说我只是胡思乱想,静下心来就好了。”云倚风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没事。”而且在南海迷踪岛上时,也不是没受过毒虫酷刑,还不是睡几天就照样爬起来做事。这回无知无觉的,也不疼,反倒娇气了。
想了半天,像是只有一个理由,由奢入俭难啊。先前再病再苦再疼,也只有独自咬牙往过硬扛,想伤春悲秋都无人理会,可现在不一样,有了心上人的关怀与担忧,再钢浇铁打的骨头也酥了,只想四肢无力往被子里一躺,再学寻常病人那样委屈地哼唧两句,好换他一句埋怨、一个眼神,还有片刻温存与亲吻。
“那些人,会是毫猛与凫徯吗?”云倚风问,“否则在这茫茫大漠中,像是也找不出别的仇家。耶尔腾虽说也与我们关系微妙,但一来双方还需合作,二来,若我死了,那想用血灵芝与王爷换的第三个条件,也就成了一场空梦,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他。”
季燕然将他的碎发拢整齐:“凫徯与你无冤无仇,他要对付的应当不是你,而是风雨门门主。”
云倚风若有所思:“照这么说,他是担心我会知道什么,或者见过什么,会破坏他的计划……那巨石阵?”
季燕然道:“凌飞已经回来了,他说荒丘中矗立着数百石柱,高可参天密密麻麻,上头被凿出了不少弯曲窟窿,用破布塞着,你可有听过此物?”
云倚风摇头:“我只听过巨石迷阵,在几百年前,确有过困住军队的先例,但先挖窟窿再用破布塞上的阵法,还真没见过,凫徯怕是高估我了。”
“那便不想了,好好歇着吧。”季燕然拍拍他的身子,原打算说这半个月来戴着珠串,至少也会落个失血过多,需多吃多睡好好养着,却又怕再吓到他,便只道,“我陪你。”
云倚风靠在他胸口,心虚道:“我这算不算忙中添乱?”
“忙中添乱的是李珺,不过他这回得了教训,应当不会再捧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你眼前凑了。”季燕然道,“往后你想要什么,都交给我来找。”
“我什么都不要了。”云倚风抱着他,闷闷地闭上眼睛。
季燕然笑笑,掌心在他背上轻抚,直到怀中人浅浅睡着,方才替他压好被角,起身离开了马车。
再过半日,大军便要压至荒草沙丘边缘,按照双方的人数来说,这理应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不败战役,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夜狼巫族与红鸦教都太过邪门,又或许是因为无人知晓那些黑色巨柱的用途,所以就连耶尔腾,心里也有些没底。
这一带并非沙漠,而是一片贫瘠泛白的坚硬土地,长不出丰茂的水草与粮食,只有稀稀拉拉的地藤,偶尔钻出黑漆漆几丛,如秃子头上的癞痢一般,看得闹心。唯一的好处,便是夜晚有了水露,不用再干得嗓子裂疼。
季燕然替云倚风裹好大氅,又端了一碗热汤过来。此时大军正在煮饭,袅袅炊烟升上半空,氤氲散开在晚霞间。若忽略耳边嘈杂,只抬头往天上看,便会觉得此时正身处草原,于夕阳西下时,帐篷里的主妇们彼此说说笑笑,煮着茶饭。
“在想什么?”季燕然问。
“兵书。”云倚风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我现在虽不能指挥打仗,却也能将卢将军的战谱倒背如流了,比如说晚霞灼灼,四野宁澈的悠闲光景,便是军队最松散时,偷袭就要选这阵。”
话音还没落完呢,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乌鸦嘴,远处还真就传来了一声号角——那应当是号角吧?声音低沉苍远,尾音拖得无穷无尽,越到后头就越细软,像蛛丝一般钻进耳朵里,缠进心里,勒得人又焦躁又烦闷。
而那诡异的声音却还不算完,又扯出了新的一轮嘈嘈切切,低语软诉,这回就像是女儿家在说话了,先是咯咯笑着,后又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声音被风吹得时断时续,越想听清的人,就越是抓心挠肝地听不清。
“哗啦”一声,有将士丢下碗,站起来就向着声源走,像是想看个究竟、听个究竟。一旦有人带头,其余人也如梦初醒,都纷纷跟了上去,一时之间,只见数万将士如雨后的春笋一般,突然就直挺挺冒出了头,又被狂风一卷,齐刷刷向着同一个地方整齐迈进。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凌飞,他原本正在避风处打盹,突然就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丝女人的歌声,初时还以为自己又梦回了丝竹坊、温柔乡。结果猛然惊醒一抬头,嚯,就见迎面竟黑压压走来一群人,那些大梁的将士们,还有十三部族的勇士们,你推我,我追你,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头,几乎是命也不要地开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拦住他们!”季燕然在后方大吼。
祖宗,这千军万马我要怎么拦?江凌飞心里发寒,也顾不得多想了,一个呼哨叫来小红,翻身跃上马背便冲至最前方,拔剑吼了两嗓子“站住”“捂住耳朵”之类,也没人听进去,依旧眼睛直勾勾地,如木偶一般向前冲着,小红也受了惊,驮着江凌飞便往前方跑,生怕他会被人流踩死。
营地已经狼藉一片了,锅碗与灶台四处滚落,连战马都躁动难安起来。有定力好一些、未受魔音蛊惑的将士,急中生智从行囊中拖出睡袋,扯着棉花与驼绒拧成小团,就追上前去堵同伴的耳朵,但也收效甚微,甚至由于阻拦了对方的路,扭打成一团的亦不在少数。
这种局面,若夜狼巫族的军队在此时杀出来,只怕毫无胜算。云倚风后背发麻,牵过翠花想去前方挡着,却听那飘忽的声音又突然变了调,不再似女子呜咽低诉,而是像海妖迷音一般,陡然尖锐起来!
负责保护李珺的将士也受到影响,他单手捂着耳朵,另一手挣扎拖过棉被,想要罩在李珺头上,却被对方猛然一推,再看时,人已经“嗷嗷”鬼叫着跑出了帐篷。
“平乐王!”
李珺跑得横冲直撞,如野熊一般,倒是难得模样骁勇。但这屁用没有的骁勇还不如不骁,他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于是死命地就想去找出那不停哭哭笑笑的人,一把捏死,或者锤死,或者随便怎么死。他整个人都呼哧呼哧的,累得不行了,却又停不下脚步,最后精疲力竭、双目赤红地抓住身边人,张大嘴便狠狠咬了过去。
云倚风飞起一拳将人打晕,丢到了路边一顶破帐篷里,自己继续策马疾驰。
情况比李珺更糟糕的,还有万人之多。被那尖锐的声音一刺激,原先正在你追我赶往前跑的将士们,心里的烦躁越发难以纾解,一个一个如同填满了炸药的炮仗,轻轻推一下就要爆。
云倚风登上一处高岗,看得心惊胆战。此时残阳如血,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数万将士皆因魔音发狂,开始互相撕打攻击,像癫狂而又失去理智的野兽。他先前还担心夜狼巫族的军队会趁乱而出,现在看看,哪里用得着对方出手,怕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让联盟军队自相残杀。
江凌飞突然在不远处大喊:“带上你的雷鸣琴,随我来!”
云倚风猛地反应过来,一摸翠花身侧,那把小巧却声音巨大的逐狼木琴,一直就好好地装在布兜里!他一甩马鞭,驱使胯下骏马追了上去。
小红在前带路,翠花紧紧追随,一红一墨两道光影,如霹雳闪电般掠过荒丘,向着巨石阵的地方头也不回地冲去。
幸而这时风声渐弱,那贯耳魔音也消退些许。清醒的士兵们趁机追上前,替其中一部分人塞住了耳朵,又将受伤的人搀到一边。
耶尔腾惊魂未定,与银珠一道追上季燕然:“这是什么鬼东西?”
“摄魂音。”梅竹松也从另一头过来,“我早年研究志怪故事时,曾在书中偶尔看到过,不过那是以石笛为器,由魔女设下祭坛吹奏,用以蛊惑人心,像这种能借风传音数十里的,还从未听过。”
“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银珠道,“夜晚天气变幻莫测,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起大风的。”现在至少还有半轮红日,若待会天彻底黑了,这么多人躁动起来,只怕要出更大的乱子。
“云儿与凌飞已经过去了。”季燕然道,“传令下去,命将士们都堵住耳朵,原地休整。”
银珠提议:“不如先下令后撤,等破除迷音阵之后,再商议下一步计划。”
“没用的。”耶尔腾摇头,“战马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高处飘来的声音,除非能一夜逃出百里。况且不战而退,将来哪里还有作战的士气。”
银珠急道:“可——”
“云门主与江少侠已经去破阵了。”耶尔腾看了眼季燕然,“大梁人才济济,那二位又是武林翘楚,我们只管在原地等着好消息便是。”
他这话听着像恭维,可内里却是十成十的推卸责任,这凭空冒出来的诡异声响,自己是无计可施了,既如此,那还不如把锅丢给大梁,反正对方已经主动去了巨石阵,能破自然最好,不能破,联盟军队当真仓皇失措地后撤了,消息传出去,那也是大梁的责任,与十三部族无关。
第90章 孤身破阵
耳畔风声飒飒。
战马四蹄腾空, 奔腾胜过闪电, 几乎要跑出荒丘幻影。这一路,不断有细小沙砾打在赤 裸皮肤上, 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再遇到大些的石块, 便会觉得连皮都要被生生刮去一层。脸上留下湿濡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雾, 但两人谁也顾不上抬手擦一把, 只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继续用尽全力地向前冲着, 想趁下一轮狂风还未吹来之前, 抵达巨石阵。
云倚风其实并不完全清楚江凌飞的打算, 但他大概能猜到一些,让自己拿上雷鸣琴,便是要以音克音,用这能奔雷逐狼的琴声, 掩盖住惑神魔音。至于能不能有用, 暂时不好说, 毕竟自己先前也没破过阵,但总得试一试。
荒草沙丘内,毫猛手中拿一柄远望镜,对外观察许久后,大喜道:“这巨石迷阵果然好用,对方的军队现在已经完全乱了, 正疯魔癫狂地自相残杀。只可惜啊,风停得太早了些,让他们白白得了休整的机会。”
“这魔音不仅能惑人心神,时间久了还会上瘾。”凫徯道,“如罂毒一般,听时大脑浑噩,不知身在何处,一旦不听了,却又抓心挠肝地想,越想越难受,最后直将一颗心都急出毛病,急炸了为止。”
毫猛大长见识:“竟如此邪门?但我看他们都已经塞住了耳朵,迷音还能有用吗?”
凫徯答道:“若堵得密不透风,自然是没用的,可只要还能听到一点点声音,便会像蛊虫一般往他们心里钻。”
况且行军打仗时,谁家军队能一直堵着耳朵,不听号角金鼓,无视统帅指挥?那倒真的成了一盘散沙,风一吹便溃不成军。
“今晚还会有几场大风。”毫猛道,“到时候,有他们好受。”
信徒们依旧站在高台下,手中紧握寒光闪闪的长刀,脸上涂抹着鬼面油彩,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周围都是鬼,浑浑噩噩的,便觉得自己也成了鬼,满心只想冲出这片荒原,将外头的军队屠戮干净,用滚烫的鲜血,来洗清自己身上的重罪。
乌恩自然也混在其中,他站在最前方,能清楚听到二人交谈的内容,心里就越发担忧起来。眼见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便找个机会,偷偷溜出了队伍。
……
最后一抹晚霞也隐匿无踪,狂风吹散乌云,月光是一盏明亮的灯。
两人距离巨柱已经越来越近了,而那被狂风催动的声音亦由悠远的低泣,变成了一串轰隆隆炸开在地上的惊雷,海啸般的音浪震得人心口钝痛,如被一记看不见的闷拳打在胸腔,喉头跟着泛出腥甜。
翠花脚步有些踉跄,若再继续前行,恐难免受伤。云倚风便翻身而落,在马臀上重重一拍,驱它独自跑回了营地。小红的定力要稍微好一些,江凌飞甩出袖鞭,将云倚风拉上自己的马背,咬牙问道:“还能坚持吗?”
“没事。”云倚风怀中抱紧雷鸣琴,“要如何破阵?”
“不知道。”江凌飞看着前方,“但我先前暗探时,见石柱之上镂满孔洞,如巨笛一般,当时猜测是要装填迷药,现在看来,却原来是要借风来传递迷音。且试试看雷鸣琴能否克之,如若不能,你我合力将巨柱拆毁十七八根,应当一样能毁了阵法。”
云倚风点点头,继续与他一道向前奔去。
夜幕降临之后,远望镜中便只剩下了一片沉沉漆黑。狂烈的风几乎要把天也吹破了,它们呼啸着穿过石柱孔洞,像是看不见的巨型妖魅,正在天地间吹奏着迷魂魔音,那声音凝结成一把鬼刀,自高空霹雳挥下,誓要斩断整支联盟军队。毫猛道:只可惜现在天黑了,看不清对方的动向,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他们是进退两难。”凫徯道,“若下令后撤,一来有损士气,二来依旧难逃魔音。可要是选择继续前进,无异于自寻死路,况且只怕也没有多余的体力。所以只能待在原地,捂着耳朵苦苦遭受折磨。”
毫猛心中暗喜,照此一说,那再过上一两天,夜狼巫族的大军便能捡个现成便宜,兵强马壮地杀出去,联合巨石魔音一起,将联盟军队追剿干净。恰好十三部族的首领与大梁王爷都在,若是能一网打尽,那夜狼巫族于整片大漠而言,便成了最强悍无敌的存在。想及此处,他难免兴奋,却也没被冲昏头:“对方高手如云,只怕巨石阵早晚会被摧毁。”
“我先前就说过,巨石阵必然会被攻破,仅仅依靠数百根柱子,是拦不住联盟军队的。”凫徯瞥他一眼,“但族长别忘了,那巨石阵下埋着什么,倒是巴不得他们尽快来推。”
“话虽如此。”毫猛放下远望镜,不无遗憾道,“但如能一举吞下军队,谁还有空管那一两个高手是死是活呢。”
而风也越吹越猛了。
月光比雪光还要更冷,黯黯的银白照耀着整片荒原。所有将士们都紧紧捂着耳朵,但即便这样,也抵挡不住越来越疯魔的魅音,透过指缝钻进心里,令狂躁如稻田间的野草般疯长,生出坚固带刺的根须,牢牢扒住皮肉,稍微一动便扯得鲜血淋漓。
战马受到影响,纷纷焦躁地昂首嘶鸣,四蹄几乎要将土地踏出坑洞,纷纷挣扎着想要跑远,撕扯中,不少马夫受了伤。正在混乱时,但见一道银光划过夜空,定睛细看,却是飞霜蛟如光影般掠上高岗,它身披皎洁月辉,健美的后背紧绷着,鬃毛似硬缎,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裂嘶吼。
宛若王者号令群雄,马群果真便安静下来,纷纷抬头看向高岗,虽仍然难耐地甩着尾巴,时不时打两个响鼻,却再也不敢乱跑伤人了。
银珠心中赞叹着这稀世宝驹,正欲下令将马群重新拴好,大风却又吹来了另一轮的动静,更加急迫如擂鼓。定力弱一些的兵士,已经连双目都泛出赤红,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前行,倒与僵尸有几分相似。
其余部族的首领皆看得骇然,心中惧怕若再多加滞留,将来损失会更加惨重,便各自回到营地,打算在这一轮风声停止后,就集体后撤,哪怕一时片刻不能避开魔音,也要尽快远离这鬼地方。可谁曾想,还没等他们走回营帐,已有越来越多的兵士站了起来,眼底充斥着鲜红的血,这回是彻底连最后一丝理智都失去了。
“萧王殿下!”银珠无计可施,只能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期盼着他能想出办法,阻止这地狱一般的恐怖局面。
季燕然跃下高岗,凌空掠过万千军队,身影在月光之下,似一只漆黑的上古猛禽。玄色盔甲折射出冰冷的光,而比光更冷的,是紧握于手中的剑。
耶尔腾远远看着他,看着这位名震大梁的年轻将军,看他单手执玄铁长剑,以一股近乎于邪佞的蛮横内力,在半空中挥臂一扫,银白锋刃顿时如万吨火药炸开,斩断了寒凉月光与漫天黄沙,天地轰鸣中,一条九爪金龙穿云出鞘,带着令人胆颤的咆哮,抖落满身光华,扶摇直上九霄。
风似乎也安静了,沙“扑簌”往下落着,模糊了万物与视线。
银珠吃惊道:“是龙吟剑。”
帝王之剑。
耶尔腾眉头紧锁,这世间,可没人会想要这么一个对手。
巨响之后,受到蛊惑的将士们膝盖发软,都坐了回去,眼底赤红也消退些许,茫然不知身处何处。
“王爷。”林影策马过来,急道,“还是下令后撤吧,这迷阵实在邪门,只怕江少爷与云门主也不是对手。”
“先让其余部族分批撤离。”季燕然吩咐,“挑一些定力好的将士,在最前方挡着,以免夜狼巫族偷袭。”
林影答应一声,又试探:“可要派兵去巨石阵支援?”
“普通将士靠近迷阵,只有死路一条。”季燕然道,“若情况不对,凌飞与云儿会及时撤离的,你去忙吧,不必管这件事。”
估摸着下一轮风很快就会来,林影也顾不上多问了,匆匆带人去做准备。季燕然往远处看了一眼,眉宇间是难掩的忧虑,站在将军的立场上,他不得不留在此处,与数万大军共进退。可于情而言,一颗心却早就飞向了巨石阵,连手掌都是冰凉的。
风吹得沙尘再度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