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的神奇
阎老四只好带着满肚子的不甘心愤然离场,司仪随即大声宣布本场比武上清宫慕流云胜。
上官铃也和周围的许多人一样大声叫起好来,并且激动地揪着张驰的袖子:“你不觉得太师叔好帅好帅吗?”
张驰只是笑笑:“这种程度的对手,就是再来一打,也不够流云一顿抽的。”
从这一场开始,人们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比武场上。
之后又比试了十几场,水平也是各有高低,有一方秒杀另一方的,有双方势均力敌打得精彩纷呈的,也有两边武功都不怎么样,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还分不出胜负,最后由裁判判定输赢的。
天近黄昏的时候,今天的比武结束了,人们也在意犹未尽的议论声中陆陆续续地离了场。
***
张驰跟龙九告别后,就带着两个小姑娘回了惊鸿山庄的东苑客房,慕流云是和师门中的人一起退场的,应该回来得比他更早些才对,可是当张驰想要去找他的时候,却看到房门虚掩着,里面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张驰敲了两下门,确实没有人应,他就推门进去了。
看样子慕流云应该刚离开不久,剑摆在桌上,衣服被脱下来丢在床铺上。
张驰鬼使神差地抱起了那身衣服,把脸埋在里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一股属于慕流云的气息氤氲在鼻尖,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就是莫名地令人心醉神驰。
慕流云的功力很强,即使现在正值盛夏时节也从来不见他出汗,除了那一点点属于慕流云特有的气味以外,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熏香味道,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慕流云都和师门中的人待在一起的缘故吧,上清宫的人总是爱点个熏香什么的。
因为慕流云的功力很强,所以他的脚步声也很轻,张驰一个不留神就没听见慕流云走近的声音,直到慕流云推了一下半掩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张驰才猛然回过头来。
“张驰……”慕流云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张驰脑筋转得极快,神情十分自然地说:“这衣服上一点汗味都没有,也不见哪里脏,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换一身呢?”
“习惯了。”慕流云没有起疑,而是神色如常地问道,“找我何事?”
蒙混过关的张驰放下衣服,暗自松了一口气:“就是想叫你一起去吃饭而已。”
慕流云点点头:“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
“什么事?”
“明天起,你能不能坐我旁边?”
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张驰愣了一下,慕流云见他迟疑着没有回答,就补充道:“明日没有我的比试,我一个人坐着总觉得有些无趣,派中弟子也都沉默寡言,而且不像你这么见多识广……不过我见你和上官铃她们也相谈甚欢,你若不愿,不必勉强。”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张驰终于醒悟过来,立刻满口答应,“其实我和那些成天在讨论别人长得好不好看、衣服流不流行的小姑娘才没有那么多话好说呢,不过我这人嘛你也知道的,跟什么人都能找出聊不完的话题来。”
他愉快地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专门解说员。”
慕流云也笑笑:“你别怪我妨碍了你的桃花运就好。”
“有你在我还要什么桃花运啊?”张驰语焉不详地说完这句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后天就是中元鬼节,武陵城里会很热闹的,我们一起去玩吧?”
慕流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但是想想自己似乎从未见识过山下的普通百姓怎么过节,便点头应允了。
***
晚上,铁卫队的队长傅青雷走进了秦无期的房间。
“庄主,那个带头发出质疑的人已经抓到了,经过拷问,此人的确是红莲教派来的密探。”
秦无期没有抬头,只是专心地给手中的琴调着音,然后用手指拨动了一下琴弦:“他对红莲教的‘妖法’有什么说法吗?”
“此人知道的有限,只说了红莲教中人管这种点了火就会爆炸的东西叫做‘霹雳火’。”
秦无期又试了一下琴音:“……让下面的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这种霹雳火的秘方。”
“是。”虽然是个根本无从下手的难题,傅青雷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并且继续汇报道,“关于卫梵天和那架步辇是如何来到比武现场的,此人一无所知,属下已经一一询问过当值护卫,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秦无期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前,让你的手下们辛苦一点,每日当值时间再增加两个时辰,务必盯好惊鸿山庄的每一个角落。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突发状况。”
“是。”傅青雷应道。
第48章 人约黄昏后(二)
在第三天的比武中,慕流云又一次下了场,并且毫无悬念地打败了他的对手。
当晚,他跟师兄说了一声,就同张驰一道去了武陵城。
清和道长本想让清流清越等人随侍在侧,但慕流云回绝了。他很清楚,当他身边只有张驰相伴的时候,他还可以暂时放下门派中的身份,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游乐,若是有了那些门派中的小弟子在旁前呼后拥,不论他身在何处,都只能是上清宫的太师叔。
清和道长没有坚持,可以的话慕流云当然是一直保持着长辈形象比较好,但是作为师兄,他也多少希望这个年轻的师弟偶尔能像真正的年轻人那样放松一下。
今年的中元鬼节,又正好赶上武林大会的举办,整个武陵城内外空前热闹,附近的寺庙和道观人满为患,无数善男信女前来烧纸焚香,为故去的亲人祈福。
城中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肃穆的气氛了,许多人才不管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只是趁着热闹出来游玩一番。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些地方挤得摩肩接踵,张驰知道慕流云不爱凑热闹,就特意避开了最繁华的街道,选了一条临河的小路,一路走一路眉飞色舞地跟慕流云讲述着他所知的一些江湖趣闻,逗得慕流云不时发笑。
逛了没有多久,张驰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顿时发出了像个大孩子般的惊叹:“这糖葫芦好大啊,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流云你要不要尝尝?”
“……这是吃的?”慕流云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串红色的圆球。
张驰也很惊讶:“不是吧,你难道没吃过糖葫芦?”
慕流云摇摇头:“不曾吃过,上清宫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你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有糖葫芦的童年该多么无趣啊,不行,我说什么也得买给你尝一尝。”张驰不由分说地就买了两串,塞了一串给慕流云。
盛情难却的慕流云只好接过来,学着张驰的样子咬了一口,张驰目光炯炯地问:“怎么样?”
“……又甜又酸,也说不上怎么好吃。”慕流云中肯地说。
“确实是。”张驰嚼着半颗糖葫芦,有些感慨地说,“我小时候可馋这个了,就是没钱买,现在我可以想吃几串就吃几串,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有的东西就是这样,越是求而不得就越想要,真的唾手可得时反而不觉得哪里好了。”
“是啊……”慕流云若有所悟地应了一声。
张驰大大咧咧地笑笑:“总之,你就当是尝个鲜呗。我想你一定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没有吃过,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吃遍五湖四海,玩遍天下美景,你说好不好?”
“……好。”相对于张驰的豪气干云,慕流云只是笑笑,并没有把这话真的当成一个承诺放在心上。
***
从刚才起,慕流云就留意到河面上三三两两地漂浮着各种颜色的河灯,河灯多以木头为底,竹篾为骨,糊上彩纸制作成荷花或者各种其它的形状,中间点着一根粗短的蜡烛,在夜色中透出柔和的光亮。
一开始,慕流云以为这只是什么人做来放着玩的,可越到上游,这样的河灯就越是密集,几乎绵延了整个河面,还有不少人正把手中的河灯往水里放,慕流云才终于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民间的一种习俗。
张驰见慕流云似乎对河灯颇有兴趣,就主动为他解释道:“今天是中元鬼节,传说鬼门关会打开,来自阴间的鬼魂会到人间游荡,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凡间的人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对故去的亲人说,只要把想说的话写在河灯上放到河里,就能被阴间的人收到。流云,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好。”慕流云本来这趟出来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见张驰兴致勃勃,自然不会去扰了他的玩兴。
于是他们逆着人流,向着售卖河灯的地方走去,期间有好几个人打打闹闹地挨挤着迎面而来,张驰就极其自然地抓住了慕流云的手,把他往旁边拉了拉。
慕流云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张驰的手。
“啊……抱歉,我跟朋友们随便惯了。”张驰歉意地笑笑。
“没事。”慕流云也笑笑,并没有在意。
张驰表面上装得平静,内心却颇有些沮丧,慕流云直到现在都还反感他的碰触,那他们怎么才能建立起更进一步的关系?这些天来他千方百计地试图让慕流云习惯他的接触,现在看来根本就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过张驰毕竟是张驰,沮丧之情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二人来到卖河灯的摊位,张驰要来了笔墨,开始在店家做好的河灯上写写画画。
“流云,你要不要放河灯?”张驰抬头看着只是默默围观的慕流云,让对方只是这样干等着,他怕慕流云会感到无聊。
慕流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写给谁。”
“你可以写给已故的先人,大多数人都是写给父母先人的。”
慕流云只是淡淡道:“我没有父母,不到一岁的时候我就被师父收养了,就连姓氏也是随我师父。”
张驰从未见慕流云提起过家人,心想着八成也是不在了,却没想到慕流云竟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他有些黯然:“想不到你从比我还小的时候就无父无母……那一定挺不容易的吧。”
“我有师父照料,倒没觉得辛苦。”看到张驰那副比他自己没了爹妈还沮丧的样子,慕流云还微笑着安慰了他一句,“你写你的就是了,不用在意我。”
张驰点点头,开始专注于和死者的交流,他很快就写完了一个河灯放下河去,又写了一个,然后一个接一个,写了十几个了还没完。
慕流云有些疑惑了:“你有那么多亲人要捎话吗?”
“不,我刚才放下去的那些灯,都是给我在西北军的袍泽弟兄们。”张驰笑了笑,晃动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种异常的柔和,“这些死没良心的,从不知道给我捎个信或者托个梦什么的,让我知道他们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慕流云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张驰很多时候都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一些类似于简笔画的东西,用极为简单的笔触表示人、马、日月什么的。
慕流云说:“要是哪些字不会写,我可以教你。”
张驰摇了摇头:“不用,不瞒你说,我那些弟兄们认识的字比我还少,我写了他们也看不懂。”
慕流云眼看着张驰又放了许多河灯下去,才站起身来付了钱,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慕流云致歉道:“让你干等了这么久,无聊坏了吧。”
慕流云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但是张驰坚持要请他吃宵夜作为补偿,慕流云拗不过,只好随他了。
走出去好远,慕流云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么多战死的人,难道你一直都记着他们吗?”
第49章 人约黄昏后(三)
张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光是西北军,每年战死的士卒就有成千上万,我所能记得的,只有跟我比较熟的那些人而已。”
“可是……成天惦记着已经死去的人,不是会很悲伤吗?”慕流云总觉得张驰平时是个看起来很开朗的人。
“当然不会,就算我记起他们,回想到的也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愉快记忆,而不是再也不能相见的悲痛。”张驰开朗地笑了笑说,“除了每年都要记得给他们烧点纸以外,我也不会成天惦念着已经离去的人。毕竟死者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们就像是在一个路口分别,从此各走各的路,说不定哪一天还会在另一个路口重逢,如果成天就沉浸在分离的痛苦里,再也看不见沿路的美景,那多不划算。”
慕流云就笑笑:“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对生死之事却能看得如此透彻。”
“习惯了,战场之上,哪容得下那么多伤春悲秋呢。”张驰笑着说。
慕流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觉得,不管张驰是因为什么缘故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至少张驰的确曾是军旅中人,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
张驰选了一家地方不大,但是据说东西很好吃的酒楼,今晚酒楼里也是人满为患,才接近门口,张驰就听到一个显然已经喝多了的大嗓门,正以令人无法忽视的音量大放厥词。
“你们见过那个慕流云的样子没?那细皮嫩肉的,嫩得都能掐得出水来,哪有半点大老爷们儿的样子?要我看啊,他保不齐就是个兔儿爷,我跟你们讲,我朋友的朋友在惊鸿山庄的东苑客房当差,每天都看到他跟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年轻出双入对,晚上两个人还关在同一间屋子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有时候半夜都不出来,啧啧啧……这上清宫的道长看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背地里还不晓得骚`浪成什么样呢。”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猥琐的哄笑和一些更加香艳的猜想,慕流云疑惑地看了看张驰,正想开口问问他们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就见张驰的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一个健步冲进门去,喝骂道:“是哪条疯狗在这里大放厥词?!”
酒楼里倏然安静了一瞬,在看到门口的慕流云时,又哄然乱了起来,纷纷你指我我指你地互相推诿。
“我什么也没说,不是我!”
“我可没听信这些人的污言秽语,是他!刚才他说了,他也跟着笑了!”
“关我什么事?我笑是因为觉得这个说法太可笑了,我才没相信这种捕风捉影的瞎话呢!”
“是他!都是他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