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凶凶是小熊
舆榇自缚:yú chèn zì 妇,用车拉着棺材,自愿捆绑双手,表示愿受极刑,听凭处置。指古代的一种投降仪式(李终南太苏了我不行了)。
嫠纬:lí wěi,比喻忧国忘家。
五危之灾:出自《孙子兵法》。
绀趾丹嘴,绿衣翠衿:出自《文选·祢衡》
李韫奕请晓舟珩喝茶于第十四章提到(当时晓舟珩觉得茶水很苦,但是在钱庄的茶水却有些甘甜)。
第42章
是夜,晓舟珩见到神情不明的韩铁衣回了那头厢房。也不知他去做了甚么,晓舟珩刚想出门上前一问,却被李终南拦下:“不必去了。”
“我便知道是这样,东叱这究竟是怎的了。”晓舟珩叹气道,“神魂不在,难成气候,还是不要让他参与此事为好。”
李终南笑了笑,并未作答,却是见了晓舟珩心情不佳,也知他被繁杂之事扰得毫无头绪,想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毕竟也是自己硬将他带到此处,想到此,李终南道:“恕汀,你可见过动情之人的模样?”
晓舟珩吓了一跳,不知他怎就扯到此处,手中的茶水顷刻间便洒了一袖:“甚么样?”
李终南还是笑:“你一句未提,但我的眼角眉稍,处处写着情愿。”
听得此言,晓舟珩回看向李终南,只觉在自己眼中那人更显了宝月祥云般的卓荦来:“可我若是开口,我的句句字字便皆有此意。”
李终南一怔,眼中立刻闪烁起难以掩饰的欣喜若狂:“恕汀,天晓得我现在有多开心。”
晓舟珩也笑:“终南,我理会得,我也开心。”
在说这些话之时,二人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对方,似乎周遭一切都令人沉湎执迷,恨不得同眼前之人立即去往要荒避世,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可是,可是啊。
“过来,恕汀。”李终南拍了拍自己的腿,晓舟珩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踱步过去。一甩袖,晓舟珩跨-坐-在了李终南大腿上。
李终南没料得他如此听话,顺势一把将晓舟珩狠狠环住,头贴在在他胸口上,隔着布料静静听着那清晰的心跳声,这厢便闷声笑起来。晓舟珩更是羞了,胸口也发起痒,垂眼看着李终南随意挽起的发,突然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个迫近而立之年的男人——
晓舟珩的手才触及李终南的发丝,那边角落里突然发出一阵异响,晓舟珩一抖,慌忙就要下来,李终南还是抱着他,嘴中打趣道:“怕甚么,想必是霍大侠醒了。”
是了,霍栖迟,醒了。
待二人将霍栖迟扶至桌边坐好,给他上了茶。
“既然捉住了,救老子为何?”霍栖迟眼皮一抬都不抬,似乎对这种“以礼相待”并不领情,“侮辱老子?”
“自然不是,亦不敢。”李终南道,“只是想问问霍前辈为何出现在此处。”
“杀他。”霍栖迟朝晓舟珩所站方向扬了扬下巴。
“为何?”
霍栖迟动了动嘴皮,不再应声了。
“是得了李小将军的令罢?”
晓舟珩只觉李终南这种问话方式着实不行,如此直接,对方就能将实情告知于他们二人吗?
果真霍栖迟眼角一抽,不再言语,似乎刚才那些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伸进院里的树枝间传来几声秋蝉断续的鸣叫,又是过了半响,霍栖迟眼中才恢复了一些生机,他抡了抡自己臂膀,开口问:“这庄子里有酒?”
“有白事,饮不得酒。”
霍栖迟奥了一声,拿了茶杯,顾不得烫,直直灌到嘴里去。完事还不待将茶杯放下,霍栖迟便一指晓舟珩,冲着李终南道:“他是你的人?”
李终南笑笑:“嗯。”
“罢了,老子不杀他了,算是卖你师父个面子。”霍栖迟似乎想起李终南是何人了,不顾晓舟珩在场,话匣子也打开了,“你师父人呢?他欠老子的酒甚么时候还?老子可是在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子等了六年了。”
晓舟珩不知他们嘀嘀咕咕在说甚么,只见李终南浑身一阵颤栗,语音语调变得怪异起来:“前辈这次见不到他了。”
“哦?他与铸剑那家伙归隐了么?也好也好,也不给个信来,太不够意思了。你们家那块地我也就不护着了,北边那边成天打仗……”
“霍前辈,若你此行没杀成绝艳先生,你该如何回去复命?”李终南眼瞳微缩颤抖着,勉强遏制着一股汹涌而至的往昔。
“哈哈,依江湖道上的规矩,把债主杀了就行了。”
李终南仿佛是收起了他盘踞着累累伤痕的昔时,问道:“你是说,李小将军?”
“不然呢?”霍栖迟一挑眉,“他要挟老子在先,枉老子一路赶来,他多少要付出点代价。”
“可是,李小将军乃一方将领,您如此去杀他只怕是……”晓舟珩心头一跳,只觉面前的这个江湖莽夫怎么甚么话都说得,旁人性命犹如他嘴边的一句作弄,于是连忙在一旁接道。
“嗯?”霍栖迟抬眼盯着晓舟珩,那双些沧桑的眼中泛起了锐利的光,毫不客气地与他汹涌相对,“只怕甚么。”
见状,李终南在一旁笑着截住话来:“恕汀,你别操心了,这也要看霍前辈与李小将军能不能过两招了。”
“嘿,你这孩子!”霍栖迟猛地把手中茶杯一放,起了身,扬手拍了一把李终南的肩膀,“能耐了啊。”
这下屋中的气氛可算是缓和了几分。
霍栖迟又活动活动了下筋骨,随后便去取了倚在墙边的长槊,这厢就往外走去:“那天天那样黑,老子都没认出你是阿蒙,看来铸剑那家伙没把真传都传给你啊,要不然你使几招老子肯定能认得。”
“霍前辈……”
“之前李慎之就给老子说,铸剑教你剑法就是在糊弄你,我当是他们夫夫斗气来着,现在看来还真是。不过你的剑法也不赖,你是从何处学来的?老子看你腕子也不对劲,走火入魔了么……”
霍栖迟嘴中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终南与晓舟珩微变的脸色。
“老子走了,如果见到你师父替老子问个好。”霍栖迟跃上庄外的树去,背着长槊远远冲李终南所站之处招了招手,“阿蒙保重啊。”
李终南目送着霍栖迟化为眼中的一个黑点,心下酸楚再次袭来:霍前辈啊,那酒,你是等不到了。
就在两人伫立间,霍栖迟与李终南的对话不断在晓舟珩脑中回放——阿蒙?铸剑少主?腕子?李慎之?难道李终南……果真与自己之前想来的那样……只是唐昶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对李终南查了多少。
不过就在方才几句交谈间,晓舟珩却是能明白为何霍栖迟要取自己性命了——作为一个李府的局外人,自己知道的,终归是有点多了。
只不过不知是李韫经要杀自己,还是授了李闫卿的意。
“我知道你要问甚么,能不能再容我一些时日。”待霍栖迟的背影被山中林海彻彻底底吞没,李终南连忙转身解释,他自然也发觉晓舟珩一脸的古怪神色,殊不知,自己的脸色,比晓舟珩的还要差个三分。
晓舟珩见李终南是少有的慌张,面上溢满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小心翼翼,心下只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二字了,这厢只好点了点头,与李终南回了。
虚檐转月,自此消磨去,当真是岁月几何难计。
祝离忧的丧事办得低调,也因祝氏再无旁枝,这些事也就由李韫琋一手操办了。在下葬前,李终南再次去看了那尸首,被石块砸了个四分五裂后又被仵作勉强拼了起来,因为过了些时日的原因,自然甚么也看不出了。
渺渺的尸首也被覃昭带了回去,具体如何处理了,李晓二人并没有细问。
在这之间,在画屏的帮助下,李晓二人对炸山的线索又多了一些:庄内购入都是祝离忧在负责,之前让旁人负责的账目,近一月也让祝离忧一人包办了,绝对不让他人插手。
待李终南想办法去祝离忧生前住处寻那账目时,自然是不见了。
除此之外,晓舟珩推测是庄内有人给渺渺下了药,这样她腹痛去往后山雪隐处。但闻讯过几个婢女后发觉,渺渺那日是没有吃过庄内任何东西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就非常令人匪夷所思了,难不成渺渺的悲剧真的是无数巧合拼凑出的必然?晓舟珩有点不信。
丧事完后,便到了重阳。
黄花白酒,花腴耐看,暮烟秋雨中,不可无螃蟹。
今日一早,晓舟珩便被李终南拽了起来,不由分说,他急匆匆就要拉着晓舟珩下山。
晓舟珩心下觉得奇怪,重阳都要登高,怎么李终南还欲反其道而行之,硬要往山下去。待晓舟珩到了山脚才知,今日李终南想借着人多,去城中打探一番,而这次目标有三:第一,那几个在城中修养的庄内小厮;其二,药铺;其三,鱼市。
紧挨着陶白钱庄的城名叫天宁,虽比不得金陵,但好歹也是常州府的主城,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城内几个大禅寺正开着斋会,沿街皆是卖类似蒸糕与银杏的商贩,道上尽是往城外去的人,在逆流中的晓舟珩自觉他们二人真是有些个突兀。不过也亏得这人群,李终南才能明目张胆地牵着他的手。
来至城中,人就少了些,二人在一间药铺外驻足。晓舟珩见李终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便问道:“咱们今日是来药铺查甚?渺渺姑娘的胃虚之源么?”
“非也。”李终南眨了眨眼,“查祝离忧。”
“他?查他来药铺做甚?你是说他在饭菜中动了手脚让渺渺腹痛么,可是……”
“恕汀,为夫有个猜想,只有亲自来药铺来,才能知晓了。”李终南拉过晓舟珩的手来,轻轻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祝为夫好运罢。”
“这……怎么可能?”晓舟珩抚着手背上有些灼烧的那块肌肤,忽地有些明白李终南来此处要做甚么了。
“恕汀。”李终南在揭开门帘前微微一停,转过身来,眸中是少有的蔽晦无光,“人若变得极端难测,原因无非有二,一则,旁人威胁了他自己或是他的心爱之物;二则……”
从李终南嘴中后飘出的那几字,染尽了秋日清寒,似乎还未迫近晓舟珩的耳畔,便瞬时消散在夹杂着越椒气味的风中,似晓梦沉底,迷蝶绝踪。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李终南的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字慎之。
十四少爷李韫经让霍栖迟杀晓舟珩于第三十一章提到。
李贤槻欠霍栖迟的酒可能这次真的还不上了。
我在想,韩铁衣与霍栖迟说不定能成为好友呢,毕竟都那么爱喝酒(笑)。
第43章
韩铁衣一大早起来寻了一圈,却没见李晓二人,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只觉这几日庄内人越发少了起来。也许都去过晒秋节*了罢,韩铁衣心下道。
可他无山要登,无人需念,目前只有五脏庙要祭——因为他饿了。
于是韩铁衣按着印象中灶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一个人都不曾见过,四周寂无人声,好似一夜之间陶白钱庄成了空壳,这让在栏杆四围远眺的韩铁衣突然生出几分“古往今来谁不老”的慨叹来。
远远便见了那半掩着的,往外散炊烟的门,向前几步,推门一望,韩铁衣怔了个完完全全——
那个看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李韫琋居然正在下厨!他此时此刻正穿梭在充塞着烟火气的灶台前,因为蒸气萦绕,李韫琋面上红泛桃花,身着了藕粉色箭袖袍,腰间束了月白色鸾带,一股英爽之气聚于眉宇。
韩铁衣有些个懊恼,当初在李闫卿身侧,怎就不多向那人学学词赋;或在晓舟珩吟风啸月时少取笑他两句,要不然自己此刻脑中也不会只有仙女二字。
听见声响,李韫琋回身一瞥,见韩铁衣在门口,又掉过头去,似乎已经是习惯了他的数次的不请自来。
“用,用不用我帮你?”韩铁衣赶忙上前几步,瞧见眼前的零零碎碎,却发现有些无从下手,当下便是又慌又急,怕李韫琋觉得自己碍事,斥责自己几句,不容他在此处呆。
“你当真如此中意我?”李韫琋又是举眼望去,略略在韩铁衣身上逗留了那么一会儿,便撤了回,只听他低语,“可是韩公子,我也没甚么好。”
“你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韩铁衣忙道,又怕他不信,补充了一句,“我不诓你。”
在韩铁衣充满热望的眼神中,李韫琋依旧是风轻云净地应了一句:“可是你并不了解我,我亦然。”
“以后会的,你想知道甚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我不回去了,我就呆在这里好不好。”
李韫琋手下一停,侧过身子认认真真盯着面前这位看似分外固执的男人,这厢是怎么在也盖不住的獐麇马鹿*:“以后,可是没有以后了。”
正当韩铁衣还在思索李韫琋话中之意时,便见眼前递来一块小碟装着的花糕,韩铁衣下意识接过,只听李韫琋道:“吃吧,我也第一次做,你且试试。”
韩铁衣来不及雀跃,连手上的温度都还未来得及丈量好,那份激情就在瞬时呈了酒阑灯灺*的征兆来——
“我去穆王府了,今日他邀我一同登高,回见。”
可是韩铁衣到嘴边的那句“回见”却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根本不想与他回见;他想与他时时胡海神聊;他想陪他日日过得长久宴,朝朝岁岁奉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