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这两个字, 莫说是傅恒,整个曾和五年前那一场顺天之变有关的人都忘不掉, 傅恒浑身一震,当即想起了什么, 随之咬着牙就握拳爬了起来, 只可惜,那个领头的,有着一双溃烂的手的黑衣蜘蛛上去就恶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脑袋。并眼看着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傅恒随之吃痛地咽下嘴里的血沫子, 又一字一句道
“……你们休想对顺天府做任何事,这里是皇城脚下,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藏王和活佛。”
“保护藏王和活佛?”
“你可别做梦了,我们专门为你们准备的两个‘月亮’已飞往了内城,待到跃过得胜桥,红庙,天佛寺,进入内城,再跨过南池和北池,再一次闯入神武门,这整个顺天府都将要被我们再次踏足于地下!”
这话说完,这伙黑衣蜘蛛已是又一次围住了傅恒,在此过程中,傅恒一个闪躲跌倒在墙边再次试图爬起来反抗,他的身手本是不错的,奈何在这样的情形下,一次次试图抵抗的傅恒却也是渐渐地被再一次打倒。
而这伙黑衣蜘蛛的目的显然并不仅仅在于傅恒。
因为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街头上的寻常百姓,所以尽管傅恒一次次地堵在这得胜桥巷子口试图堵住他们向外的去向,但就在一记飞踢袭来时,一身黄色棉甲的傅恒还是一下子撞破了一处民宅的墙壁就摔到了街上。
这一摔,外头大道上的百姓都吓了一跳,有平民目睹这一切大叫了起来,躺在大路正当中的傅恒也险些被旁边发出刺耳呵斥声的车马碾过。
但这伙黑衣蜘蛛却趁势就要冲出眼前的屏障,向外头的常人发难。
可就在这时,街头只听一声马蹄子的声音响起,就在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躺在路中央的傅恒已是被一道身影拉起领子救下,又挥起手中的马鞭就挡在了他身前——
这自前方甩过来的一马鞭,直接将那本打算一拳打在傅恒太阳穴上的黑衣蜘蛛给抽的捂着脸就摔倒了一边。
傅恒被救下的刹那,一抬头,却见众人头顶,有个尾巴像是流云追月的白马和一个极为令人震撼的身影踏着火光而来。
这人是谁。
正是段鸮。
方才,段鸮一路骑着那跨越街道的白马赶过去时,就见街头上人潮涌动。
整个夜空中,流动着的赤金色的火焰,当穿过大街小巷的一刹那,一个人赶过去的段鸮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夜。
同样的顺天之变。
同样的蜘蛛袭城。
但不知为何,那些曾经困扰着他,如同噩梦一般的蜘蛛声音却已再难阻碍他的脚步了,而就在独自闯入危险的段鸮沿途赶到銮仪卫明显已被突袭的地方时,却见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傅恒。
因广场庆典时间即将到来,远处的东长安大道上,藏族车队已从正门缓缓进入,所以这里的风波暂时并未影响街上。
可说来蹊跷,在这人群中但是唯独不见銮仪卫的明黄色身影,这让段鸮意识到,正如那个一开始被抓捕的黑衣蜘蛛所说,一场发生在得胜桥,针对銮仪卫的街头混乱也正在进行之中。
但是,銮仪卫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很难做到完全地完全地脱困。
可当段鸮循着人流往更深的巷子找,却见一路上有血迹,想来其余人等均已被炸伤,唯独傅恒一个人不见踪影。
但好在这沿途均有死伤的情况下,万幸,段鸮是找到了傅恒,虽然在此基础上,这个年轻人已是被围攻的很惨,差一点连段鸮都赶不上了。
“……”
这一遭,才有了方才那一幕,也是和面色惨白,躺在道上一脸不认识自己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
并不打算说太多的段鸮直接和街道上那群黑衣蜘蛛俯瞰着对视了一眼,
随之,翻身下马,直面这群人的段鸮才上去一脚用靴子踢开那黑衣人,又一个侧身面无表情狠击那人谭中穴。
见对面那伙黑衣蜘蛛的同伙欲围上他,又从后方想要抓过一个平民,紧接着,段鸮才甩开那伙人的攻击,抱着那车上的一个无辜百姓一下扑倒在路边,自己的手臂被缰绳给勒出了血痕。
人群一时混乱,但有段鸮出现,却也瞬间化解一场危机。
这一遭,他和傅恒算是将得胜桥的乱象控制住了,这些,落在常人眼里,怕是只会惊讶此人到底是谁。
可这里是顺天。
当段鸮的那种一度为了不被人认出的脸因为打斗而暴露于火光下,面容上的红色疤痕也因为汗水而被一点点冲刷时,终于,是有一个人群中的老者突然呼唤出了声。
“这是……是兖州段大人!老朽不会认错!顺天府谁人不识段玉衡段大人的脸啊!”
“真的是段大人!回到顺天了!”
街头那幸而被救的上了岁数的百姓一脸震惊地指着那白马上的人就惊呼了起来,听到这话,同样一脸愕然的傅恒跌倒在路边,却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多年后,傅恒都难以忘记这一幕,因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气势惊人,完全容不得一个人在他面前放肆的人物。
南军机段玉衡。
就是刚刚在马上出现的那个白衣黑发,身姿高瘦挺拔的传奇男子。
可那个传说当中,自世宗过世后,已经神秘消失在京城整整五年的人,怎会在这蜘蛛袭击之时再一次出现救下平民百姓。
他不知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立刻站起来,和这个人一起守卫眼前的顺天府。
“段军机!”
当下,马下站立着的傅恒面露紧张,连忙拱手道谢,他其实并不认识对方,但是在这一刻,二人也容不得多问为何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不用。”
再次出手救了他一次的段鸮抬头撇了眼这小伙子,倒也没跟他客气,就这么回了句。
“叫鸮哥吧。”
段鸮一脸理所当然地眯了眯眼睛,头也不回就接着对付眼前的危机了。
傅恒:?
为,为什么。
段军机和谁都这么热情的么。
“我认识富察傅玉。”
段鸮又这么补充了一句。
傅恒:?
富察傅玉。
那不就是他哥。
他哥回家了。
可他哥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从头到尾他都完全不知道。
到底年纪轻轻,还有点呆萌的小察弟弟对咱们段军机这番突如其来地将自己当做自己人的举动有点懵,但危险就在眼前,却也容不得人去多思考太多,所以解决完这一切,段鸮直接再次上马,又低下头对他来了句道,
“先赶紧救治你的同僚和这些平民,我需要现在赶去庆典广场。”
“所以,先走一步。”
“那,段军机,那我哥他现在——”
“他会没事的。”
身后是赤金色的皇城天空,流动的金云下,一条神龙般的蜿蜒大道映照着条条通向整个内城的光芒万丈。
混乱一片,火光闪烁的得胜桥大街上,那一匹白马上的男子有着一张最不过耀眼璀璨的面容,他的双眸漆黑,一根黑色的辫子随风而起,满身赛雪洁白的南军机服制,却也有着对他口中的那个人最信任最坚定不过的口吻。
“放心,他是富察傅玉。”
“所以,就相信他吧。”
猛然间一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站在马下没追上去的傅恒怔怔地看着马上那个男子的背影,突然好像想到了自己的哥哥,那个名叫段鸮的人口中的我们是谁,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可对方的口气是那么地平稳和充满安抚意味,坚定到让人心跳都平稳了起来,不忍去打破一分一毫。
就像是跨过了万年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因为,他是富察傅玉。
我相信他。
这真是世上最难以形容的一句话,就像是两个人已融为了一体,自灵魂骨骼血液都完全地交托,互为山河,比肩江山,除了他们彼此,再难容下任何人了。
是天下独一份的狂傲,也是天下独一份的相信。
唯江山苍莽多变,此情不变。
因这山河关系天下,所以此生必将和你一起前往。
也因山河与你。
缺一不可。
——他们从来都做得到。
……
亥时一刻
“神文圣武,席卷八荒,不但无今日之大治,岂能安会盛京。”
神武门之上,上方的礼官正在诵读着文书,无数个盯着人面鼓和内城方向的百姓的背影之中,矛戈指向城防顶,唯有一个红缨尖帽的小兵在这时候转过头看向天空,又突然指着天上像是做梦一般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你,你们快看那天上!那,那也是朝廷安排的庆典表演吗!”
“有……有两个‘月亮’朝着皇宫的方向飞过去了!”
伴随着他的抬头,越来越多感觉到远处天际上有一块阴影的百姓震惊,惊愕和不可思议地跟着一起转过头来。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耄耋,幼子,却统统将自己的一双黄棕色,深黑色的瞳孔映照了那浮游于高于众人头顶的半空中的神奇巨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宫’。
一个绘制着一个僧侣等身像,如何都让人联想不到这是个杀人武器的巨大羊皮气球。
一个真实的,飞在天上的巨大羊皮气球就这样冒着一簇簇火光,从摇曳着灯火,映衬的下方金碧辉煌的皇城上空如此对着所有人飞——飞过来了!
身后列队中的女性穿青毛绫氆氇裙,上披青袍,袖长到地,冬穿用文锦装饰的羔裘。发作鬟髻状,足穿革素皮靴。一般男子披发,妇女辨发,男女都用彩色涂面。
可却无人意识到危机已经来临。
“——!——!”
东长安大道上的骚动并未波及到内城。
内城中,只听外城有喧嚣声,和人潮涌动的迹象,可实际,因京城中此刻人实在太多,这也造成了袭击还在发生,却无人知晓这一切。
径直这么一看过去,这偌大的顺天府这么看起来却是规划的泾渭分明,道路开阔。
这一座坐落在皇城中央的顺天府,就是如同一条完整的,由江山化作的金龙。
金龙有头,尾,身,爪,任意一处毁了,龙形则荡然无存,少则是有损百姓本身的城防安危,多则怕是连江山基业都要不经意动摇。
若是仔细看四方形的皇城基础构造,鳞次栉比的城墙大门,每一条如蜿蜒过山河的长龙般的行车道,包括任意一个建立在民宅建筑群的胡同,小巷,书院,寺庙,兵府衙门专供点都标志十分醒目显眼。
那两个在风中滑翔高度明显高于地面的巨大的羊皮球正飘于空中,而那作为燃烧的爆炸气体随时可能燃烧起皇城上方的一根根彩带,将火焰烧的整个顺天府无一幸存者。
气球里的气体,若是重于本身帮助其飞行的气体,就可以使其在空中安全地降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