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羊
“诶,你们看啊,这,这西瓜籽倒不像个金陵本地瓜,像个皖南瓜,不过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因方才一路经过了不少路边瓜铺,回忆着见过的那帮瓜农,札克善一见这丢在架子上圆溜溜,表面呈褐黄呆板的西瓜籽就‘咦’了一声,又有些疑惑地来了一句。
也是听到这话,那边的尸检二人组也在分别闻了下那西瓜籽后上的残留白色粉末味道后,心领神会地终于是得出了一个具体结论。
“多亏了这个西瓜籽,我想我们已经找到这个人头西瓜为什么能在伏天的金陵城被活生生冻起来的原因。”
富察尔济擦了擦手开口道,
“什么原因?”
扎克啥一听也愣了,却见另一边抬头看向三人当中的段鸮紧接着二人的对话就往下来了一句。
“硝石。”
“皖南地带的水匪和黑帮专门用来私自制造火药,却也能加水就迅速使物体表面快速结冰的硝石。”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回来啦,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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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下)
硝石。
此等常人怕是日常都不怎么能接触的稀罕东西, 竟然出现了死者张三同喉咙里里那颗没有来得及咽下的西瓜籽上, 这倒是有些令人始料未及。
昨夜, 在客栈之时, 段鸮已仔细看过最初江宁府的那份仵作们尸检后留下的卷宗。
当时他就已经在心底推测过排除了最初的两种可能,能使那颗人头和那些西瓜被急冻的方法就只能是硝石制冰一法。
此外,要达到能将张三同的脑袋就这么从脖子上砸下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因冰冻过度后,人体骨骼本身的硬度就会因冰块包裹住透露的硬度而一起改变, 这时要将张三同和冰冻在一起的脑袋就这么用西瓜砸烂才会更便于操作。
在此之前,江宁官府包括司马准这头一直没有彻底解开的一点疑惑。
就是为何在这伏天之中, 金陵本地又没有离地面本身极深的地窖的的情况下,张三同和那七个西瓜是如何被人一夜之间完成急冻的。
如今这人头咽喉深处卡着的一颗西瓜籽, 和少量沾染上的硝石粉末一暴露,这个疑难之处却是迎刃而解了
因为张三同也许死前那夜, 刚巧就吃过这么一块冰镇过的西瓜。
那被吃掉的西瓜应该最初正放置在某种大型容器内的未完全融化的硝石浸泡着,或许因此表面才碰巧沾上了些。
这就间接说明了,他被旁人砍下头颅的那个晚上。
应该去过一个本身存储着很多硝石,还有西瓜被积压着的地方, 这才让在死后也都将这些物证保留了下来。
老掌柜有说过, 那几日张三同经常半夜不回来,还突然出手阔绰了些, 他们都猜测他是遇上了什么过去认识的同乡,所以日子发迹了。
如今细想,那帮在暗处和张三同搭上伙的‘同乡’就是亲手杀了他的人了,这也就排除了这不是个体凶杀案, 张三同是死于一伙人的手中的。
而在段鸮个人所读到的历代卷宗中,关于硝石这种东西,有文字记载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后在唐宋时达到顶峰。
那时地方已时不时会挖出了此类酷似白色石块的特殊物质。
最初百姓不知这是什么,后发现其可引火,燃点特殊。
就开始广泛用于方士炼丹之中,大多数人都将其称作火硝。
火硝,是制造基础火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材料。
有一个说法是,在前朝至本朝,民间火硝矿的开采率一度达到了自古以来的最高峰,朝廷那头虽试图严格把控,此类硝石矿还是一度流通的非常大,完全无法得到有效控制。
专门采集此类矿石的百姓只需要去山中设法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
回家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特殊办法完整地筛网过滤后,将所剩下的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纯度非常高的硝石结晶。
至于这硝石制冰之法,原是宋朝初年的街头商人为了抵抗暑热,用此物制作如果子酒冰饮在市集贩售。
因硝石磨成粉末加入水,就可使原本常温下水在很快的前提下迅速完成急冻,而且无毒无味,所以硝石制冰这一法子也自此流传下来。
可前面也提到了,如果不是专门炼丹制药的方士和专精此道的生意人,如今民间的寻常人甚少会用到火硝,制冰所需要的硝石用量又极大,那为何杀死张三同的人身上要携带着这么多的火硝呢——
“…段鸮,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说,最好快去查查张三同这个人和皖南水匪或者黑帮之间的关系?”
一早就被段鸮叫来义庄,随后又共同前往江宁官府。
得知三案之一的人头西瓜案竟出现了令人始料未及的重大转折,这位先前始终没有查清楚此案的江宁总领也是大惊失色。
因此前张三同被人砍下头颅,一直被官府这边也单方面定性成义庄恶性凶杀。
虽司马准以多年的办案经验来说,总觉得三起看似无关的奇案本身该是有什么关联的,但具体到底是谁因何缘故杀了那平常不起眼的店小二张三同,却是令人琢磨不透。
关于这个死者的所有生平过往的调查,就也只停留在他只是个从外地过来讨生活的店小二上。
梅香客栈的老掌柜三人也都说了,张三同这人之前除了小贪,手脚其实很勤快,也不爱和人发生争执,也从未见他还有过什么亲人朋友上金陵来寻他。
但段鸮对此却明显有不一样的意见,甚至在这之后的尸检结束,就将那颗疑似是皖南瓜的西瓜籽和那些硝石都作为了直接证据。
“对,而且要仔细查他从前的过往经历,有没有在皖南背过类似抢劫,杀人之类的大案案底。”
“不仅如此,这个张三同,还可能曾经改过自己的名字和岁数。”
“所以,得先拿画着他生前样子的画像在江宁总兵衙门的一系列未结案大案或是有前科者中搜查,如无意外,他身上必定背着某种大案,才会来金陵讨生活。”
眼下,一同和司马准端坐在一张公案前仔细讨论案子的段鸮本人就坐在江宁府调查此案的内堂里。
为了能去另一头拿到另一件证明此案背后隐情的‘物证’。
札克善和富察尔济都没跟过来,所以三人兵分两路之后,唯有他一个人面对着司马准,另有一群围在本地小捕快的注视。
在众人眼中,这位虽只着一身落魄布衣,身材高瘦挺拔的仵作先生光是说话的样子瞧着就种傲气震慑人的气度,更引得小捕快们在趴在窗户上一边看他和司马准说一边小声议论。
“这就是,那先前在各府破了数桩奇案,生擒恶徒的那传说中的‘二人’么,我可还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过这两个人身上的奇事呢,原来这二人当真如此厉害……”
“对,里头那个正是那二人之一!谁想这次他们竟跑到咱们江宁来了!一早司马捕快就通知说,他们已在张三同的身上发现了新的物证,怕是咱们这案子侦破有望了……”
那帮各个在江宁府当差,一腔热血的小捕快们这议论听着还有些激昂。
只是作为那传说中‘二人’之一,里面那位本尊对此却还不知自己已成了旁人嘴里的传说人物了。
也是这边,已知这案子原比最初想的要危险许多的段鸮用一只手将桌上这颗装在物证袋里的西瓜籽和硝石粉末拿起来给司马准看了下,又这么思索下才开口道,
“刘岑失踪前,曾经给我们往松阳寄过一份求救信,他在信中当时和我们主要说到了两件事,‘秦淮水深,梅香客栈店小二也落水’,‘名画失踪,怀疑是有人监守自盗。’”
“他这次来江宁,一是为了缴纳税银,二是因为此前我们曾找他调查过一桩‘陈茶叶’贩卖的事,所以他私下肯定有再次私下探访关于涉及此类非法交易的民间犯罪组织。”
“……”
“第一次认人时,梅香客栈的老掌柜应该也和官府说过,张三同是个皖南人,他来到金陵讨生活已经数年,看着和外人并无瓜葛,但他来自皖南这一点,却是确凿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不妨看这个,如札克善所说,他嘴里这个西瓜籽和金陵本地瓜不同,是样子更圆,表面青黑一些的皖南瓜,皖南瓜和金陵瓜这个时节城内随处可见,运河上每天有无数外地船只来往,如若有一群皖南人假扮成瓜农,又带着大量所谓用于长途冰镇西瓜的硝石来到金陵,这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这话说着,将自己心中已有些眉目的段鸮却也稍微停了下。
他那微抿着的嘴角弧度极冷,一双总是化身为蜘蛛独自隐匿于黑暗中,对他人进行着揣测和提防的眸子却是印着些阴沉的光。
因此案背后的真相一路追查到此确实也验证了刘岑最初在信中所说的凶险,水深。
如若案情稍有延误,怕是事后牵扯上的人和事远不止一两条的人命这么简单。
所以这般想着,需将其中严重性,尽快告知司马准的段鸮这才指了指一旁看似不起眼,却用途十分之大的硝石道,
“可这些硝石,如果只是普通商人放在船上用于冰镇和保存那些西瓜,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性,只怕是有一些人目的本不在此,毕竟,如今我们已经大概率得知杀死张三同的可能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那么画像失窃,小二丧生,疑似知情者失踪三者联系在一起,已经可以证实这三案并非巧合。”
“你,你的意思是——”
一听这话,当即面色大变,司马准一时快速联想起,那副悬挂在督查院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原本就是前金陵城防布局图一用,更是手脚都开始凉了。
因就如段鸮口中所说,这江宁三桩接连发生的案子中,到此确实是冥冥中真的扯上了关联。
私下查访犯罪组织所在的捕快消失,画着完整金陵地图的名画失窃,疑似和一伙携带小事的人相熟的店小二离奇惨死。
“…我这就去查,你给我四个,哦不是五个时辰!且先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就令人去查!”
这话落下,当即明白事态严重,以至于背后的汗都出来的司马准赶紧抬起手指了指外头,就起身又去外边叫人了。
这金陵府上大运河上过去时,走水路比路上走马还快。
现在派一个衙役出发,到傍晚去往江宁总督府的人就可将段鸮所要的东西再快马直接拿回来了。
等司马准一声令下。
接近晌午时分,江宁府大路上一匹手持通牒,热的满头大汗衙役的快马急匆匆跃过了城门。
路上百姓不知何意,只赶紧纷纷避让,又任凭这马上衙役的身影远去,但冥冥中这搅乱了江宁府安宁的大案却是真正地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人潮之外,大路上携带着各种行李在身的行人四散而开。
运河上一架架载着活物的船只缓缓游过,不过半刻前,却见急忙走在前头的札克善已领着一群官差将梅香客栈外面暂时包围封锁了起来。
因是官府过来查人头西瓜案的真相,梅香客栈里外今天入住的客人都已经大部分清空出去。
被留下来的老掌柜等三人具不清楚发生什么,只一脸惶恐地留在楼下,也是这时,已正式亮出身份的富察尔济才一个人面对着他们三人再次问起些关于那当夜‘漂浮’的张三同在客栈还魂的事情。
因他们几个之前来入住时,也没说到底是谁,如今一朝得知富察尔济他们是官差,这起初可把老掌柜吓坏了。
只是这样一来,先前还有所回避的客栈三人也不敢欺瞒。
所以由老掌柜和小麻子曾明分别带路,就将说想再看看还魂现场的富察尔济一个人带到了那个据说封了有一个月左右的蹲厕底下。
幸好富察尔济看着也不像个正经官府中人,由他来亲手揭穿客栈内隐藏多日的半截尸体‘还魂’真相也算是正好,
那用砖石砌起来的蹲厕和小厨房自从那日‘半截尸体’出现后就又被封了起来外头,倒也看着干净的很。
后头就是往常曾明和张三同晚上一起住的通铺,左右各带着个屋子,养着些不大的鸡鸭,而这里同样有一个连接着楼上三层走廊的水箱通风口。
也是在这情形下,当身处于那小厨房一旁后头的富察尔济先俯身蹲下了点,又拿自己的手指敲了敲这连接着整个客栈的防火口听了下响,他这才扭头问了句。
“曾明,你可还记得这一夜所看到的尸体的样子,他是正着出现的还是倒着出现的?”
这个问题,令那一旁小麻子店小二有些懵,但挠挠头想想,他还是如实回了句。
“好像,真是,是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