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第19章

作者:羽大娘 标签: 古代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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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守军营的长风被紧急召至小屋,看过脉象後确认纪敏只是兼程奔波导致体虚气弱,身子底倒是无啥大碍。听了长风的话後,列丹弓悬在心头的情绪这才松缓,也才发现纪敏衣襟下似乎藏有一物。

  列丹弓伸手探入纪敏衣内,摸出个油布包,解开包裹上紧系的绳结,打开後竟看见一纸火漆密封的信函。

  「这……」楚云溪站在一旁,瞧见此物当下一愣。

  一屋子的人除了楚列二人外,只有长风惊讶下小小地啊了一声,其馀人等皆是不明所以,只感觉屋内骤然间被一股沉重的气氛所笼罩。

  信函甚是普通,是一般常见的样式,不普通的是信函上头的那枚火漆印,印记的图腾是皇帝赐给列辰所用,当年下赐此印时,皇上甚至表明了无论是否为军国大事,只要老将军用上了此印,那麽纵使千里关外,各地驿站均须视同皇令,百里加急不论昼夜地直送至帝王手中,违令者斩。且不管信上所求所告者为何人何事,皇帝无不允诺,绝不质疑。

  这枚火漆印,列辰至今只用了三回。

  十五年前承武一战,主领大军的是已故太后的亲儿,在京城内,他是嚣张跋扈的尊贵王爷,就连当年的皇上看著太后的脸面,也得容著这异母兄弟三分。那年,王爷自缨请命,愿往承武与敌人一战,硬是夺了列辰在三日前皇帝钦令授予的帅位。不单如此,行兵出征後刚愎自用,治兵领将乱无章法,明明只需数月便可结束的仗,硬生生拖成了一年。一年之中因为王爷决策错误,枉死的将士、无辜的百姓,在其军权之下,却成了一笔又一笔的捷报战功。若非有列辰苦苦劝谏,甚至不惜忤逆王爷无数次鲁莽之举,承武一战,怕是不仅仅只是多拖了一年,或许因而成为朝廷边防上的一个破洞,以致堤溃水崩也不一定。

  然而无论列辰如何相劝,都只是一时甘露,最终的问题还是出在王爷握在手上的军权。於是,那一年,列辰第一次动用了这枚火漆印,修书上奏天听,二十日内拔了王爷的军权,而信上款款罪状,最终夺了一个王爷的性命……与太后悲伤欲绝的骤逝。

  第二次,火漆印悖逆了圣上的旨意,将一个无名无姓,被深囚禁宫内的青年,从御赐毒酒中救了下来,贬谪远地。没有人知道这个青年是谁,而列辰……也从未跟任何人提及个中缘由。

  第三次,则是三关之危,奏请朝廷急调兵马立即赴援。却没料想到自己的么子竟混入军旅,行了奇险之招意外救了三关之急。

  而这一次,火漆印送交之人,并非皇上,而是自己的亲儿。用上了火漆印,只为让列丹弓知道,情势是多麽危急与险恶,无论是否愿照著列辰信上所书的办法行事,都需尽速做决断,不可片刻耽搁。

  列丹弓揭了火漆封印,抖开书信匆匆一览……

  「天哪!这──」

  骤然丕变的表情、掩饰不住的错愕,竟在列丹弓的脸上交错。

  屋内挤满了一堆人,却一个个都秉住了呼吸,空气中凝重的氛围更加深沉,一群人全都静静看著列丹弓的神情,和他的反应。

  列丹弓浏览完信上内容後,痛苦地闭上眼,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双手捧著列辰捎来的信函,恭敬地递予楚云溪。他的手,在抖……书满墨字的白纸,也在颤抖……

  「父亲说,待你看完此信後,一切事情由你决定。」

  列老将军没派部将送信,却要个随行军医衔命奔波、信上豔红的火漆印、列丹弓迥异的反应……

  楚云溪的心中,似乎早有觉悟。他没有接过列辰的信,而是带著不知该让人如何形容的表情,淡淡地问了一句:「信上可有说,宫里的人……何时会到?」

  「你──」列丹弓倒抽冷气,把夹在指尖的信纸一角揪抓得几乎要破损。

  「这种结局,并不意外,不是吗?」一如楚云溪镇定的外表下,他的内心,连自己都意外地平静。

  无怨、无恨、无悲,或许……有那麽一些些叹息……

  叹史册中载了无数皇子的命运,真落到自己头上的这一天,竟只觉一丝无奈。无奈这仿若无形绳索的宿命,竟也将他牢牢栓缚、收紧,最终夺去他的性命。

  「大哥?将军?你们到底在搞啥鬼……耶耶耶?小心!」

  巴铁一拳擂在列丹弓肩头,本只是要讨个答覆,没料到自个儿稀松平常的一拳,按往例早给将军轻松闪去,却将列丹弓推弹而出,连退数步都没能稳住身形,直往地上倒去。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巴铁错愕,伸手要把向後倒去的列丹弓抓回,却因惊讶而失了平素的敏捷,连个衣角也没搆著。

  一屋子的人,眼睁睁瞧著列丹弓跌在地上,先前因为两位主子异常的态度而涌起的不安,因为这一幕,化成了不详之感。

  火漆封信的纸,飞脱列丹弓的指尖,摇曳於屋内浮动的气流,飘呀飘地,落到了长风面前。

  长风伸手一接,老将军劲笔疾书力透纸背,许多笔划几乎分不开地纠结在一团,潦草得就连自幼长於将军府上的长风,都快要认不出老将军的字迹,不难想像,这封信是在多麽匆促的状况下急笔而成。再仔细瞧纸上内容,却竟然、竟然是……是……

  「天啊!皇上他……他……」

  「他什麽啊他?你再不快说老子揍死你。」巴铁提肘威吓,不识字的他只觉得那张纸上东一团黑西一团黑,更是急得不得了。

  长风偷看了眼楚云溪,得了允诺後这才开口道:「皇上下令,近日内派使臣赐毒酒给流放南疆的前太子,命其自尽。」

  「什麽?」巴铁眦目欲裂声如洪钟,恨不得夺走长风手上的信函踩个粉碎。

  「这皇帝老儿是疯子吗?大哥是谁?是他自己的儿子,父亲杀儿子?这哪们子的鬼道理?」

  长风听了这话,不禁苦笑。

  是啊!亲父杀儿,岂不违逆天伦?常言不是都说「虎毒不食子」,何况人乎?

  只不过这再寻常不过的道理,是平民百姓们的道理,却不是皇家的道理。

  生在皇家,再荒诞的事,也都不那麽荒诞。只要撞上的是「权」这个字,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权字当头,父子不再只是父子,更是君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若不死,便是大罪、是违逆之罪。

  沉默,萦绕在欢乐惯了的小屋之中,直到楚云溪开了口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丹弓谈谈。还有,长风你去找朴晋来,让他在屋外候著,我有些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遵命。」

  长风躬身而去,不忘把仍在忿忿不平的大个子也推到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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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所有人接退出屋外,楚云溪走到列丹弓面前,半跪在他的面前。

  「老将军信上怎麽说?」

  「……」

  不见列丹弓有所回应,楚云溪勾起他的下颚抬起那张垂首深埋的容颜。「丹弓?」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列丹弓的眼眶滚落。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丹弓……」

  「都已经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为什麽还要夺你性命?为什麽?」

  楚云溪抿唇苦笑:「你这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如何答覆。」

  要让问题永远地从世上消失的办法只有一个──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楚吕向来把这当作信条,所以他杀皇族、削封藩、克北疆、盪南乱。在他眼中,敌人就彷佛是那野地里蔓生的杂草,只要留其一线生机,纵然是千顷良田,也都将为杂草所丛聚──哪怕这株草,是他的亲生儿子。

  两人相对无言,鼻尖呼出的气息拍打在彼此脸上,楚云溪墨黑的眸子沉了沉,带著歉意闭上了眼帘。

  「怎麽了?」列丹弓问。

  「我……」咬咬牙,骤然睁眼,将列丹弓紧紧抱入怀中。「我舍不下你……舍不下……」

  换作遇上列丹弓以前的自己,或许能默默接受这违逆不了的皇子宿命。可如今,他贪生了、他害怕死亡了。多麽想延续这段日子以来,与这人相处的美好,就算并非两情相愿,可至少能以一个挚友的身分,与他切磋武艺、与他把酒言欢,与他并肩仰躺漫天星子下,静看星辰推移的欢喜。

  他……不想死……

  若能与这人相伴,他可以不要太子之位,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可为何,父皇连这小小的希望都要将它熄灭?自己究竟碍著了父皇什麽?竟连一条命也吝啬施予自己的亲儿?

  咸咸的泪,溃堤似地在楚云溪脸上纵横。

  两个对泣无语,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对彼此的不舍,与浓浓的情。

  唇,一分一厘地拉近了距离,似乎从相见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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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临幸列丹弓後的某一天──

  「你便是列家么子?」

  「微臣不才,正是列家末子,列丹弓。微臣列丹弓,见过太子。」

  「不愧是列老将军的儿子。」

  「什麽意思?」

  「之前我也曾误会你,直到方才见了你,才知道自己错了,你不是传言中的佞幸之流。」

  大殿之上,为救重臣他不惜孤注一掷,将自己当成了牲口,献祭给贪婪的王──

  「大人们得罪了,晚辈只想的出这法子来保你们性命暂时无忧,待会无论有多痛都请各位尽量放软筋骨,还有切记保持身躯舒展勿扭曲移动,晚辈才能避开致命处下手。如有万一……还请黄泉路上不要忘记我的脸,化做厉鬼或投胎报仇,晚辈绝无分毫怨言……」

  那白衣轻动犹如天仙下凡,剑身银光闪动,像条银带随风飞舞,比那倾国花魁的舞姿多了十分的艳丽、添了百分绝尘未染的纯,仿若传说中瑶池的蟠桃仙酒,连仙人都要醉倒。

  可自己只看到一个少年,扛著宴席群臣不齿讥讽的目光、扛著帝王贪婪掠夺的凝视,用薄如秋之枯叶的身躯,战战兢兢地舞著。

  舞著那柄长剑、舞著醉人身姿,舞著……枯叶坠地身不由己的轻叹。

  那一晚,宫柱暗处,楚云溪抛去礼法束缚,等著少年,只为了一句劝阻,却被少年当头浇了桶冷水。

  「你有什麽能力与他抗衡?你又能改变什麽?连万民你都能闭眼不闻不救,区区一个列丹弓又算得了什麽?

  你可知道,今日鸿门宴席,木桩上的老臣们不过是提味的小菜,背後真正的利刃,指向的是树大招风的列家军、指向的是边关戌守的无辜将士与边民百姓。丹弓若是不服、若是不救,死的不仅仅只有你看得见的那些老臣,王上不仅要彻咱们列家的权,还要夺列家的兵。一但到了那种地步,边关无人能守。外敌虎视眈眈,倘若一朝边关被破,送命的将是无辜的黎民百姓。

  你一个太子,连自己的百姓都不顾,拿什麽来阻止我?」

  字字椎心,字字控诉,震得自己无法言语。伸了手,想要拉住那暗夜里显眼的黑,却连边也没能搆著,茫茫然看著那耀眼的黑离开冰冷的石板地,再次踏回柔软的兔毛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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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殿内,少年翩然而至,说了一个足以颠覆二人命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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