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第44章

作者:羽大娘 标签: 古代架空

  「将、军!」主角儿蛮不在乎的口气,气得卫七直跺脚。

  「嗯?」t

  「不是淑仪昭容、是一品贵妃、是皇贵妃皇贵妃耶!下一步可就是皇后娘娘了,那女人怎麽可以──」

  啪啪两声,抚在卫七脸侧的手,添了些力道地在卫七脸上拍了拍,列丹弓眸中透著严肃,严肃得叫从未见过他摆脸的卫七吓了一大跳,吓得连话都没敢说完。

  「小七,注意你的话。邵娟从昨天起已不是下等宫女,是怀了龙种的皇贵妃,并且在孩子平安来到这个世界上後,云溪会封她为皇后。你与长风的心,我懂。可我懂并不表示我不会揍你们,既然把你们当兄弟,兄弟言行失仪我会毫不客气地教训他。这两掌你别忘了,从现在起我不希望听到你再有半句失言,明白吗?」

  「对……对不起……我错了……」小七垂头看著脚下的地,道。

  列丹弓微笑拍拍卫七的背,道:「小七,我知道你怕我跟云溪之间的感情因此淡薄是吗?」

  「……」弓著的背,传来一丝震动。

  「邵娟立妃以至於立后的事,是我提的,知道为什麽吗?」

  「不知道……」

  「来,抬起脸,抬起头来我告诉你,为何我与云溪必须这麽做的理由,好吗?」

  诚挚的语气,让卫七缓缓抬起了头,脸颊上的泪痕诉说著他仍有著替列丹弓抱不平的想法。

  在他眼中,主子与将军的情,美好的让人艳羡,他此生只想伺候这两位主子直到死去。在他看来,那女子只会是两位主子间的隔阂、甚至决裂的恶人,毕竟这种事情宫闱中多得很。

  列丹弓看著卫七脸上流转的表情,摇头笑笑,暖意自心底漾开。

  想起不久前长风的怒气、想起纪平伍桂小猪小狗的焦急不安、想起赵央成玉的踟蹰不敢言……

  甚至连那死木头陈固,也难得地搬了几罈的酒来天宁府,撂下一句什麽「郁闷不如喝酒,我保证不告御状」云云,还迳自喝了起来。

  「你们啊……」列丹弓捏捏卫七的脸,又是一笑。

  谢谢你们的真心关怀、谢谢你们为我不甘,更谢谢你们待我如兄弟如知己。

  只是……

  我与云溪看得更远,也想得更深,我们执著打造的梦,已铺向了数十年的以後。一世圣君能予百姓多久的平安日?以云溪的年龄来算,至多亦不过二三十年,了不起能活得更久的话,也不过四十馀年。

  那麽,之後呢?

  四十年後,老百姓还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吗?

  四十年後,从云溪登基那日方出生的婴儿,也才只是四十岁的壮年,他可能才娶妻生子不久、可能刚当了爷爷不久,难道他幸福了四十年的日子,又得面临被徵召上沙场送命的运命吗?

  不!

  绝对不可以这样就算了!

  绝对不能够让老百姓们再一次面对这般悲惨的命运,绝不容许。

  那麽,该如何?该如何破除这种轮回?如何破除盛极则衰的法则?

  或许这法则无法完全破除,那麽是不是能够替老百姓们多延续些安稳的日子?是不是能够有办法把太平盛世的日子,好歹延续个百年?

  为了这个遥远又遥远的梦,为了这个连他与云溪都看不见尽头的梦,云溪必须有子嗣。有了皇子,就又多替老百姓们多挣了四十年的好日子,或者可以更多,有五十年。然後期许这位悉心教养下的皇子,能依著父辈予他的帝王教育,再培养出优秀爱民的皇孙,那麽这百年的太平盛世之梦,便有可能达成。

  至於更久的以後?那便不是他二人能够掌握的了。

  但至少子孙两代,他们可以掌握,至於更久的以後是否仍能在盛衰更迭的法则下延续这般的太平日,也只能听由天命,端看命运了。

  

  t*     *     *

  

  「小七,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卫七激动得不能自己,双膝一落,直直的跪在列丹弓脚前,哭泣。「小七短浅,小七……短浅……」

  泪水,停不下来。

  激动,难以遏抑。

  他笨、他蠢,他竟然把俗人浅见加诸在两位主子的身上,只担心他们的情感会不会因此而淡薄。

  却没看到他们的爱,是更深更远。

  他们爱的不只是彼此、爱著天下百姓、更爱著更久以後会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的人们。

  皇子,还有皇孙,这一切的梦,都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情在著想,而是想得更深更远,也想得……更叫人激动落泪……

  穷苦人家出身,就是因为苦因为穷,所以他必须受阉割才能够靠著俸禄养活自己的亲人。如果天下能够太平、能够丰足,能够有一世、二世、甚至有三世的圣君,那岂止是对百姓的恩泽而已,那简直是所有穷苦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世界。

  他只想养活自己的家人,然而两位主子却是想帮著他们这些苦孩子养活他们的子子孙孙,帮他们想著如何才能够拥有幸福。

  「起来吧小七,然後帮我把这席话,说给所有该知道的人听。宫内险恶你们内侍比我、比云溪都更加清楚。贵妃肚子里的龙种是我和云溪深切期盼的孩子,是云溪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後宫那些大臣们的女儿会耍什麽手段我们无法顾及,你们得和福公公一起,帮我们护这女子周全,直到她被封为后、直到她腹中孩子平安出世立为东宫,甚至往後的日子你们都得多份心眼。这差事,能办到吗?」

  卫七对著列丹弓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将军放心,小七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从今天起用命伺候贵妃,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好,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列丹弓敛去严肃,又换回了平素的模样,挠挠染了些微红的脸,支支吾吾道:「那个……其他人……就麻烦你去说了……」

  拍拍卫七的肩膀,私底下其实脸皮颇薄的大将军,脚底抹油溜得比猢狲还快,把得一一向众人解释,那种尴尬又不好意思的场面扔给卫七去面对。

  终於反应过来,理解列丹弓为何溜走的想法後,卫七捧腹大笑。

  大笑过後,卫七再次展开贵妃搬迁殿阁的物册清单,从腰间缀挂的铁盒子里拿出小巧的毛笔和一只装了墨水的小罐,旋开小罐的盖子用笔尖蘸了些墨,细细的在清单上一一附注,加了许多原本遗漏的东西。

  

  t*     *     *

英雄泪(52)

  (52)

  天宁府、

  府里的人对於皇帝老子隔三差五地跑来早已见怪不怪,很自然地开了门,把潜行出宫的皇帝陛下引入府内,接著更自然地早早退下歇息,反正皇帝对这天宁府熟门熟路得很,甚至还在这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大主子呢!

  列丹弓照例在离了军营後,跟著军里的兄弟们去街上转悠几圈,吃吃饭谈谈天。只是今天刚好不巧,营里面的一个弟兄家中出了些事,本是风寒的老父突然间病情加重,找了大夫来看,虽是看出了病因,却买不起昂贵的药材。

  本来这事儿只在几个军阶低的小兵中传著,几个小兵正忙著凑足银两好让自己的哥儿们有钱买药,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就等著离营後赶去药店抓药。

  哪晓得才刚走出军营,从大将军到各位将军们和军医纪敏,竟一字排开,噙著像是逮到做坏事的小孩的贼笑,抱著手臂等著这几个摸不清头绪,傻楞楞瞪大眼睛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错误的小兵们。

  尤其负责军中补给发晌的稽疋,更是喀啦喀拉扳著手指骨,磨著牙对著这几个小兵道:「好样的,家里发生这等大事居然没按规矩上报给老子知道,你们这几个是想让我在大将军面前丢脸是吗?」

  老父犯病的小兵很是惭愧,抹著脸道:「这……这只是小事情,小的怎可上报?」

  「不、可、以、上、报、吗?嗯?」稽疋一字一顿,气得炸毛。

  「鸡皮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列丹弓环抱手臂,喜孜孜地喊著他给人取得绰号。

  「稽疋!」某位苦主儿几乎要气得咬碎一口白牙。

  「啧啧啧,连这种杂毛琐事都没办好,还让咱们列家军的弟兄们得可怜兮兮地凑银子给老父亲买药。在你没本事把我这支军队上上下下的补粮劵给给办好前,喊你鸡皮算看得起你了,再不把军营里的事情打点好,下次就喊你狗皮。」

  巴铁捧著肚子大笑,一边笑还一边举手问:「为什麽是狗皮不是鸭皮?」

  「啧,这当然是因为鸡皮只能配疙瘩,狗皮可以配膏药,刚好提醒一下这位连膏药这等小事情都办不好的将军,不仅军眷的粮食重要,弟兄们家里头有人得病需买药材的事情也很重要。瞧我多麽用心良苦地在帮你取名字啊,要懂得感激知道吗?小、鸡、皮!」

  稽疋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火大,仗著自己人高马大火大,拎著那名小兵转身就走。

  小兵被提到半空,抖著嘴问:「将将将……将将军?去去去、去哪?」

  「去你家!」回话的,是同样板著脸没啥好脸色的纪敏。

  小兵闻言望去,见是纪大夫在回话,抖得更是惨烈。

  呜呜呜,纪大夫的脸好恐怖,早知道他就依规定上报给稽将军,呜呜呜,老父亲有救,他可惨了。

  虽然小兵在心底哀叹,却仍感动地看著几位将军。

  他知道,列将军的每个将领,无论你军阶高低,他们都视你为过命的兄弟,就连你的家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照顾,因此军中有规定,但凡家人缺粮或患病却无钱医治者,必须直接向稽将军报告,由他来负责家眷的补给和照料。

  他也知道,除了他以外,私下还有不少士兵家里遇了事,也同他一样想自己解决,没碰上天塌地陷的大事,谁都不想给事务繁重的稽将军添麻烦。

  他更知道,除了他被抓包以外,也有好几个人因为同样的事情被稽将军活逮训斥。但如果问他们,下次还会不会遇事不上报?恐怕答案会让稽疋气到内伤。

  因为每一个被活逮,被斥责甚至被处罚的小兵们,无论是被罚清茅厕还是刷马厩;无论是被罚操练还是分去搬粮扛兵器,他们都会挥著汗,笑笑地回答。

  「又没什麽大事,没钱?哥儿几个凑凑就得了,将军他们管这些小事多费神,咱们可不敢因为这等小事让他们累著,要不然家里头的爹娘媳妇可会把咱们给念死,说什麽没事别给将军们添乱。所以你说下次还发生这等事,咱们往不往上报?」

  挥汗忙碌的几人互看了眼,纷纷笑著,用力摇头,齐声给了相同的答案:「当然不报啊!大不了扫扫茅厕捡几坨马粪而已,哈哈。」

  於是,上面的拼命逮人;下头的拼命藏著揣著给人逮。却是心贴心地,为了自己的同袍著想。

  因为,他们是列将军;因为,他们是兄弟。

  小兵父亲的病,纪敏一出手,自然胜过那些素质跟医德都参差不齐的江湖郎中。纪敏用的药,同样胜过你在街坊药材店里能买得到的货色。被郎中说成严重得不得了的大病,纪大夫搭脉後当场脸色大变,阴著脸要那小兵把那江湖郎中给他找出来,说是这切脉跟开出的药单子都不精准,若照那单子熬药吃下去,虽说对身体无甚大碍,却会让这病不重不轻地拖著,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想趁此机会向病患的家人硬刮银子。

  那名行骗的郎中,没几天後便给几名士兵逮著送入官衙,纪敏亲自在衙门上作证他打著医者的名号行骗,衙门依律给这骗子判了刑,押著此人在大街上让受害的人指认,而由纪敏一一登门重新诊治,开出真正在治病的药方,用那骗子郎中吐出来的银两替这些受害的人们买药。不仅如此,骗子郎中还被纪敏逼著成了他的奴才,替那些曾被他欺骗的病患,蹲在炉火前熬著一锅又一锅的药汤。

  这都是些後话,却造福了受骗的百姓。

  

  t*     *     *

  「所以你这麽晚才回来?」

  苦等情人大半个晚上,等得他抓著御厨前来特地要献给情人的佳肴,从热变冷,那个不知跑哪去悠转的情人才姗姗回府。

  列丹弓挠挠脸,瞅瞅一脸哀怨的皇帝情人。「那……热一热?」

  「哼!」楚云溪任性甩头,对於列丹弓照顾士兵家眷的热心,又欣慰又妒忌。

  以君王的立场,他欣慰,乐见情人去看照他鞭长莫及的每一个百姓。

  可以男人的立场,他妒忌。

  两人能独处的时间已经不算多了,这段日子为了立妃、为了贵妃怀有龙种的事情,於朝廷於内宫,他都有许多事情得去处理。大半个月都没能同情人好好说说话吃吃饭,总算抽得空閒,拖著疲累的身子拎著御厨跑来天宁府,就是希望能够好好看一看列丹弓的脸、抱一抱好久没碰的情人,两个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閒聊,然後或许还能够……咳咳……

  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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