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 第5章

作者:岩城太瘦生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靠在案台边的许观尘忽然往后一仰,落了空,险些撞翻一行排位。

  许观尘一惊,伸手抓了一把什么,才稳住身形。坐稳之后抹了把脸,才知道方才走了好一会儿的神。

  案台晃了一下,两支蜡烛险些摔下来烫了他的手,案上酒杯倒了一个。许观尘买的是素酒,也有十足的酒香,顺着桌案淌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把酒杯扶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隔着衣裳皮肉挠他的心,修道多年的一颗道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叩了好几下。

  买来的一葫芦素酒才倒了三杯,还有一大半。

  他拿起葫芦掂了掂,又捧着闻了两下,好像是有点香。

  其实他不喝酒,不单是因为修道。

  主要是小的时候喝多了。

  定国公府办六门丧的那年,他阿爷老定国公一时间想不开,在酒里下了药,预备把自己和小孙儿许观尘一起药死。

  许观尘年少早慧,察觉出不对,暗中把酒水换过,陪着老定国公喝了一通。

  他喝多了,趴在门槛上哭。老定国公揉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对不起”。

  这年的年节一过,老定国公就请旨,带他去青州修道。

  或许是那时候喝伤了,许观尘一沾酒就红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

  隔了十年,许观尘鬼使神差地再次捧起酒葫芦。

  飞扬在外边摘花捉鱼,玩得高兴。许观尘抱着酒葫芦发呆,也忘了时辰。

  直到稍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仰头灌了自己一口素酒——

  难喝。

  染布房里染颜色似的,许观尘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他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在祠堂里,列祖列宗面前,一口酒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起身,鼓着腮帮子推门出去。

  门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变了模样——

  萧贽在外边,而飞扬在门外守着,不让他进去,正是僵持时候。

  “这个人……”飞扬原本要告状,转头看见许观尘的模样,很快就忘了要告状这回事,朗声道,“仓鼠。”

  萧贽也低头,面容隐在檐下烛光照不见的地方,看不清楚。

  许观尘拍了一下飞扬的脑袋,强忍着,把口里酒水咽下去了。

  再抬眼,萧贽已由随侍推着轮椅走了。

  许观尘看了看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脚步顿了顿,带着飞扬跟上萧贽。

  马车就在定国公府门前候着,上马车前,许观尘特意嘱咐飞扬:“不许用武功了,不要多说话,不许乱碰东西。看见有什么想要的,等下了马车,我给你弄。”

  飞扬耷拉着脸,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许观尘还是不大放心,压低声音吓唬他:“方才那人很凶……是老虎,你若是惹他不快,就被他吃了。”

  “飞扬。”飞扬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打得过老虎。”

  许观尘补救:“他是大老虎,连我也打不过。”

  飞扬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上了马车,飞扬挨着他坐下,萧贽先瞧了一眼许观尘,才瞥了瞥飞扬。

  许观尘介绍道:“飞扬。雁北人氏,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跟着臣。”

  萧贽无意问了一句:“肥羊?”

  还真是外甥随舅啊。

  飞扬最不喜欢人这么喊他,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马车就这么行了一阵,萧贽却忽然开了口:“要宵禁了。”

  这是解释。

  只是后边还有一长串的话,萧贽没说出口——要宵禁了,负责巡夜的统领半年前换了人,不认得许观尘,他一个人回去不方便,没人敢拦五殿下的车驾,所以来接他。

  这一串的话都没说,也就没有人知道。

  飞扬忘事情忘得快,这会子又盯着马车里模样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心里还记着答应了不能乱碰东西,不敢伸手,却紧紧地盯着不放。

  萧贽早也看见了,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许观尘抬手捂住飞扬的眼睛:“他没事!”

  萧贽偏过头,随他去了:“动吧。”

  这句话飞扬听懂了,被捂着眼睛,还能准准地拿起一块点心。

  许观尘在心底惊叹:天赋异禀!

  飞扬将点心掰成两块,塞给许观尘一半,语气很是嫌弃他:“臭。”

  他是嫌弃许观尘喝了一口酒,身上带了酒气。

  许观尘忍住生吃小肥羊的冲动,把点心当成是小肥羊,掰着吃了。

  回到宁王府,许观尘作揖恭送五殿下,等五殿下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直起身,往自己的院子去。

  飞扬捧着满手的点心,含含糊糊地为萧贽辩白:“不是老虎。”

  给他点心吃的都是好人。

  借着月色,飞扬见他皱着眉,问道:“不想来?”

  许观尘叹气:“不能不来。”

  飞扬再问:“不高兴?”

  “不是很高兴。”

  回来得晚,白日里该做的功课也没做,得在晚间补上。

  许观尘回了房间,洗漱过后,拢着头发,点上安神香,预备开始今日的打坐。

  才点上香,外边成公公敲门:“小公爷,殿下问您有没有时候去念经。”

  但萧贽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

  “知道了,我走一趟。”

  许观尘束起头发,披上道袍,将拂尘别在腰后,推门出去。

  成公公等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去,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有什么仇,都过了一年了,小公爷……”

  许观尘加快脚步,不听他说。

  去雁北的路上,他不是没有斟酌着给萧贽写过信,还拿香草系了个结,放在信封里。

  不要说回信。驿馆里一支冷箭钉在他身边,冷箭上萧贽手里才有的、与那时萧启中的一般的毒,叫他险些送了命。

  那阵子裴将军为了顺萧贽的意思,在往雁北的官道上设卡,许观尘被拦下来,裴将军还当过他们之间的传话人。

  裴将军传萧贽的话,有两句许观尘记得很清楚,其中一句是:“倘若萧启再出一回事,你才肯跪着回来,替他再求一回药是不是?”

  裴将军说这话时也不敢看许观尘,只道萧贽是说气话。

  还有一句是,让他滚。

  于是许观尘遵他的旨,滚于雁北,自此死了心。

第6章 沉水浮香

  冬月末至腊月,老皇帝状况转好,正好遇上年节,朝里局势稍有缓和。

  这段日子里,老皇帝召见过许观尘两回,说的都只是养生调理之法。

  直到除夕宫宴。

  照着往年的规矩,除夕宫宴不过是皇族中人陪同皇帝宴饮,算是皇族家宴。

  今年的宫宴,皇帝惦念着许观尘,说他年少丧亲,孤苦伶仃,要萧贽除夕来宫中赴宴时,把他也带上,还特意吩咐了司织府给许观尘制新衣。

  这日许观尘起得早,爬起来洗漱过后,便抱着拂尘打坐念经,做完早晨的功课,天还是黑的。

  他探头出去看,才知道是今日天阴,阴云翻滚,把天都压低了。

  缩回房中换衣裳。

  司织府早几日便将定国公的礼服送过来了。定国公原是武将官爵,连带着礼服也是窄袖紧腰的,英姿飒爽,不同他制。

  然而许观尘不曾习武,定国公府的武学算是绝了脉,司织府再送来的衣裳,也是循着宽袍大袖一例的。

  绯红的厚重料子,云水暗纹。许观尘换好衣裳出来时,飞扬正和成公公在走廊里翻花绳玩儿。

  飞扬抬头看他:“美人儿。”

  许观尘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成公公,昨日你们出门,是不是经过脂粉巷了?”

  “老奴不记得了。”成公公憋笑道,“小公爷快去罢,再不去就该叫殿下等着了。”

  “飞扬,改了。”许观尘转头吩咐成公公,“今日不准他吃糖,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他正了正衣襟,走下台阶。

  拢着手在府门前略站一站,萧贽便摇着轮椅出来了。

  除见礼外,别无他话。

  政敌仇人自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许观尘垂着眼坐在马车里,暗暗地念《清静经》,顺念倒念,念了好几遍。

  顺念到第四遍的时候,萧贽瞧了他一眼,道:“司织府同你有仇?”

  “没有啊。”许观尘忽然被他从经文里拽出来,随口就答了话,又忙补道,“回殿下,没有。”

  萧贽再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偏过头去,仿佛真是丑得看也不能看。

  一件衣裳就惹得他不痛快。许观尘捻着衣袖边儿,心道今早还有人喊我“美人儿”呢。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铃铛叮当响了一阵,直接在皇帝寝宫福宁殿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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