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 第14章

作者:羹一瓢 标签: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白啸泓和严肇龄相视一笑,随即转过头又说,“严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个理。既然你希望我们雪中送炭给你些好日子过,我们就一个要求---接管你手下的烟土商,所得红利二八分成,你二我八。你看同不同意?”

见林盛荣只哼笑一声,放了狠话,“英租界的局面是我姓林的打下来的,财路是我姓林的开的,这个财香,除了我谁也别想接下去!大不了,动刀子硬拼!天塌大家死!”

白啸泓听到他的威胁,觉得根本算不上威胁,只不紧不慢的说,“林老板,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小辈不敢有逾越之处,可是,事到如今我能让的只有这么多。其一,天塌大家死?天塌的只有你英租界,关我法租界什么事?即使这笔生意谈不成,我们也照样不受影响;其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英租界做不成生意,那些烟土商跟着谁虽说不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可不会跟着你林盛荣是一定的,你也不能强绑了人家不让走。拉拢你手下的人顺势而为,也不违反江湖道义;其三,如果林老板看不惯我们,今天一定要血拼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兄弟三人就带了一个保镖,没有一分胜算,你是稳赢的。不过就算是你们赢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让我法租界元气大损,还有公共租界虎视眈眈。”

林盛荣算是明白了,今天晚上的就是鸿门宴,这几个小兔崽子想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他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自己在烟土方面真的是江河日下,打拼的劲头也不比当年,这群兔崽子却是年轻气盛、势头正强。自己半辈子也发够了土财,家底殷实也够自己享用半生了,他心平气和地说,“烟土商可以交给你们,红利五五分成。”

白啸泓看出他的妥协,轻声一笑,“林老板呐,您就不用再痴心妄想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势在必得的生意,能给你二八分这杯羹还是看在你是江湖老哥的面子上。”

林盛荣无话可说,有得赚总比没得赚强,二八就二八。季杏棠在一旁听着,后背已经冒出很多潮湿的热汗,他却一句话也插不上。生意还是谈拢了,白啸泓踌躇满志的看向季杏棠,眼神在向他耀武扬威,仿佛在说“活该你不好受。”

三个人出了酒楼,严肇龄看季杏棠面无表情有些不高兴,上前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杏棠,我们又捞了不少油水,二哥带你去仙乐斯玩儿一会。”

白啸泓在一旁抱着膀子打量季杏棠,直把他看的一股子恶寒,才说,“杏棠不想去就先坐我的车送他回家。”

季杏棠径直离开,扭头淡淡的说,“不用了,道不同。”

严肇龄在后边儿唤他,“怎么了这是,我记得顺道的。”

白啸泓说,“你也是道上人,况且一路为谋不止一两载。”

季杏棠说,“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只知道黑道白道还有一个「道」字。”

说完季杏棠转过头离开,严肇龄不知道他们指什么,但看得出两个人关系有些僵硬,便说,“什么道不道的,怎么了这是?”

白啸泓哼笑一声上了车,“不用管他,仙乐斯”……

第13章

季杏棠回了白公馆,洗完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大哥今日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叫他耿耿于怀,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这个人简直是无药可救,他的脑子也混沌一片,他忽地想起若玉那双眼睛,一想到他就想到十二岁的自己,想到泓哥儿,那个时候,泓哥儿的眼睛真是一双瞳仁剪秋水,现在他却不想看也不敢看,若玉的眼睛才是漂亮,最起码是,很干净的。

季杏棠迷迷糊糊的刚睡下,耳边忽地响起一阵嘈杂声,他起身去看,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惶急的管家,季杏棠穿上外套拢了拢问道,“老李叔,外面是怎么了?”

管家忙着拍自己的胸脯喘息,边把季杏棠往外领边说,“二爷呦,白爷、白爷在外边儿中枪了!”

“什么!”季杏棠大惊失色,“大哥呢?现在在哪儿?!”

两人匆忙的下楼,管家说,“严爷把白爷送来的,车子停在门口,说是中了两枪失血过多,人还没来得及让人架到屋里来,艾森先生就去治了。”

季杏棠脑子比刚才还要混沌,忘了这一茬了,上一次下毒不成,这次直接派人枪杀,有人非要把大哥置于死地。

两扇厚重的大铁门打开,丫鬟仆人聚成一堆,保镖把雪佛兰围了个水泄不通。若玉也匆忙赶来,看见季杏棠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眼里充满了惊慌上下打量他,“哥,你没事吧!”

季杏棠摇摇头,“无碍。”

若玉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你和他一起出去的,我一听说有人中枪了,心都吓到嗓子眼了。”

季杏棠拍拍他的肩膀,“我回来得早,这儿乱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先回去。”

若玉摇摇头,“他是坏事做多了罪有应得,你若是跟着他出了什么事端可如何……”

季杏棠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别说了,安生休息去”,他唤来了管家,“老李叔,把若玉送回去,别让他乱跑出来。”

没等若玉回答,季杏棠看见了严肇龄就快步走上前去。严肇龄也有些狼狈,原先上了蜡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在额前,大衣里也只随便的掖了一根濡上大块血迹的羊毛围巾,季杏棠问道,“二哥,你没受伤吧?这是怎么回事?”

严肇龄忙摆了摆手,“我没事。我们从仙乐斯里出来,保镖开车刚进了隆兴大道,就有几个人拿着土枪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开枪,啸泓把我挡在身后,他自己中了两枪。已经派兄弟们去查了,现在就是担心啸泓的情况。”

季杏棠一拳头砸在掌心里,“又是隆兴!”

严肇龄问道,“杏棠,上次啸泓真的是食物中毒,还是有人下毒?”

季杏棠摇摇头,“艾森说是食物中毒,我看着不像,大哥也说不是,只是当时也没太在意”,季杏棠叹了口气,“干这一行乌烟瘴气、藏污纳垢的,整天动刀动枪流血送命也不奇怪,我派人去隆兴查一查,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能总让人捡了漏子。”

严肇龄说,“我看八成是林盛荣那个老犊子,到头又反悔了这才动了杀心。”

季杏棠淡淡说,“人抓到了再说吧。”

严肇龄也不再多言。

等艾森那边儿处理好了,季杏棠拨开人群走上前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艾森轻舒了口气,仍旧绅士的笑道,“白先生已经没事了,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艾森单膝跪在地上在医药箱里翻找起来,“子弹我已经取出来了,枪火可能对皮肉有一定程度的灼伤,每天派人给他涂药包扎”,说着他站起身来把一个小药匣交给了季杏棠,“伤口愈合期间一定不要让病人过度劳累,也不要让他承受精神压力,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季杏棠接过药,说,“谢谢你艾森先生。”

艾森笑着摇摇头,“救护病人是我的职责不用客气。”

这一折腾,折腾了大半夜,白啸泓现在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个乖孩子。季杏棠坐在床边凝神看了一会儿,单看这张脸真的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很久都不曾露出好颜色,永远都是飞扬跋扈踌躇满志的样子,都是深藏不露的样子,都是他不喜欢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季杏棠有些困了才要出去,走廊里嬷嬷端着汤盘缓步走来,她和声问道,“白爷还没醒呢?”

季杏棠无声的点了点头。

嬷嬷轻手轻脚的离开,“本想让白爷喝些东西活血补血的,欸,现在还昏迷着。”

季杏棠笑了笑,“无碍,权当休息了。”

窗帘的缝隙渗过一束冬日的晴阳,白啸泓迷糊又混沌的睁开眼,他前一秒的记忆是眼睁睁看着艾森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这会子想起来又觉得胯骨上方、腰腹中间隐隐作痛。他不仅觉得疼更觉得冷,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床边的人都没有。

刚思衬到这里,就传来了房门被啪嗒拧开的声音,看见来人他忽地一笑闭上了眼。

季杏棠走到床边见白啸泓还躺着,这都十一点了,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着,看他脸色苍白,季杏棠俯身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看他发烧不烧。白啸泓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脑门子贴到他额头上,突如其来的勾扯伴着轻嘭一声把季杏棠吓了一跳,只听白啸泓闷哼着嗓子说,“这样量的准些。”

季杏棠停顿一刻体会他的温度,尔后起身说道,“还好。你若是累,先起身吃些东西上些药再接着休息,隆兴那边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白啸泓眼睛瞪着天花板,说,“我想去城隍庙上香。”

季杏棠无波无澜的哦了一声,又说,“近日里多灾多难,你身体也不宜劳累,还是……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