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月流春
“猜对什么?”
“我师弟果然对瑞王动了心!”
夏莉兴奋整理衣裳,“啧,那臭小子,前阵子天天往瑞王府跑,得了新鲜东西便颠颠儿相赠,见了面,笑得停不下来哟,傻气。”
周彦清徒劳地反驳:“无凭无据,师姐别瞎说八道。”
“我可没瞎说!”
女人心思细腻,夏莉慨叹:“难怪了,小师弟突然收起玩心,浪子回头呀,认认真真开办医馆。以前,无论咱俩怎么规劝,他总当耳边风,玩心忒重,活像混世魔王,现在终于变得稳重喽。兴许是瑞王督促的!”
我一直盼着你成熟稳重,盼了十余年,万万没料到,你居然是为了瑞王改变了自己?周彦清不敢置信,失魂落魄,时而想多看一会儿,时而想瞬间离开,心像在油锅里煎,无比难受。
下一刻,宋慎望向了柜台后,愉快告知:“那位就是我的结拜大哥。”
“哦?”
瑞王停下脚步,依言望过去:一名高瘦男子金冠华服,低着头,正在拨算盘。
夏莉迅速扬起笑脸,一把拉上周彦清,笑吟吟凑近,屈膝福了福,“民妇——”
“免礼。”瑞王摆手打断,温和对待唯一门客的亲人,“本王路过进来看看而已,别惊扰了百姓。”
“是!”
周彦清便没行礼,杵在边上,一时间难以冷静,恍恍惚惚,打量年轻俊美的亲王。
幸而,周围不少人在好奇打量瑞王,他的失态并不显眼。
“殿下,请。”宋慎一边引路,一边揽了揽义兄肩膀,乐呵呵说:“清哥、师姐,走,一起上去喝茶!”
周彦清大受打击,木头人一般被义弟推着登台阶,状似拘谨不安,上楼,落座,喝茶,闲聊……具体喝了什么茶、聊了什么话,他事后竟记不清了。
瑞王在南玄武堂待了许久,临走前,被唯一的门客叫到角落里。
“何事如此神秘?”
宋慎劝道:“快晌午了,今天太晚,荥水路远,你改日再去踏青,行吗?”
“哼。”瑞王背着手,昂首。
宋慎会意,低声致歉:“答应过你的事,我一件也没忘,不是不想带你去竹山游玩,而是——”暂时不宜激怒你三哥,“而是最近较忙,抽不出空。”
“那你还去不去了?”
“去!当然去!”
宋慎耳语嘱咐:“但去之前,麻烦殿下给我写个请帖。”
“什么?”瑞王茫茫然,“为什么?”
为了哄住庆王,避免他又阻止我主动接近你。宋慎避而不谈,不愿对方烦恼,一本正经答:“因为我还没有收过王府的请帖,特好奇,想看一看它长什么模样。”
“请帖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我就想看看。”
瑞王凝视高大门客眼巴巴的可怜样儿,脑子一热便答应了,“行吧。三天之后,你有空没有?”
“有!咱们一言为定了啊,到时见。”
“好。”
瑞王见唯一的门客心满意足,感慨暗忖:虽然你有些懒散,但容易满足,不难养。
一晃眼,三月中旬了。
天气愈发暖和,皇宫御花园内,鸟语花香,处处生机勃勃。
惠妃在园中散步,艰难从丧女之痛中振作了起来,一腔母爱全给了儿子,叮嘱道:“回去告诉琛儿,叫他按照宋大夫的方子休养身体,不必三天两头进宫请安。”
“是。”王全英毕恭毕敬。他入宫办事,顺便探望待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妃子。
惠妃清瘦,两鬓斑白,关切问:“你之前禀报过,说琛儿与宋大夫闹了些不合,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相处得好不好?”
现在?要好得很,要好得过分了。
唉,此事可大可小,不该瞒着娘娘。
即使我不禀报,娘娘也早晚知情,到时,我难逃责罚。
王全英犹豫不决,迟疑答:“娘娘有所不知——
第36章 风波
“娘娘有所不知——”
宫规森严,在妃子面前, 奴婢是没资格抬头挺胸的。
王全英躬身回话, 意欲禀报瑞王与宋慎过分亲密一事, 但话涌到喉咙口时,却停下了,吞吞吐吐,迟疑不决。
惠妃毫不知情。她停下脚步, 扭头看着矮胖老太监的头顶, 纳闷问:“有所不知什么?”
“有件事,老奴得禀告您。”
王全英越发弯腰,盯着御花园小径的鹅卵石, 烦恼思考:唉,到底该不该告诉娘娘?
“说吧,什么事?莫非琛儿又与宋大夫闹不合了?”
“咳,他们仅在初相识时闹过不合, 后来相处得……挺好的。”
惠妃颔首,“这就好。宋大夫医术高明, 良医难寻, 琛儿当礼贤下士,切莫怠慢他。”
如今王府里谁不知道宋大夫是大红人?谁敢怠慢?都争相巴结呐。王全英暗暗苦笑,恭敬告知:“娘娘放心,殿下生性大度随和,从未怠慢过任何一位大夫。”
“理应如此。”
儿子孱弱,娘永远放不下心。惠妃叹了口气, “唉,琛儿那身体,常年离不开大夫和药,更加要敬重大夫。尤其不能得罪像宋大夫那样有真本事的良医,倘若把良医气跑了,琛儿下次发病时,真不知应该找谁救命。”
“没错,娘娘顾虑得极是!”
其实,这也是王全英最大的顾虑,害怕惠妃一听便火冒三丈,激愤之下,严惩勾引了自己乖儿子的公狐狸精,致使瑞王失去可靠良医。
“你方才想禀报什么?”惠妃手握精致团扇,在两名亲信宫女的搀扶下,沿着小径观赏沿途花木。她清瘦端庄,高门贵女出身,知书达理,一向欣慰于儿子的聪明与孝顺,做梦也梦不到儿子会对男人动心。
王全英躬身尾随,倍感为难,暗忖:娘娘待我恩重如山,赏识信任,一力提拔了我;殿下待我不薄,视我为心腹,任命我当大管事。
并且,宋大夫对我也不错。初时,我嫌弃他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士,鄙夷怠慢,他却没记仇,不仅不计较,熟悉后还乐意给看病,治好了我的老寒腿……王全英受了诸多恩惠,夹于三方之间,绞尽脑汁考虑须臾,最终退缩了,选择把秘密咽回肚子,若无其事地禀告: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您一声:前阵子,宋大夫正式投入殿下门下了。”
惠妃脚步一顿,惊喜交加,“是吗?奇怪,之前提了几次,他都不答应,为什么突然愿意了?”
肯定是为了方便接近殿下。王全英不敢抬头,心虚答:“兴许是想通了,良禽择木而栖嘛。”
“好事啊。”
惠妃欣然一笑,“宋大夫成了王府门客,既会更用心为琛儿治病,又有利于他的前程,两全其美,实乃明智之举。”她吩咐宫女:“立刻备一份贺礼。”
“待会儿你带回去,交给宋大夫,告诉他,如果能令瑞王康复,宫里必有重赏!”
王全英心虚得一脑门汗,弯腰应了个“是”。
“我一向觉得,宋大夫医术精湛,为人细心、有耐心,又礼仪周全风趣幽默,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月初,他主动为我调整了药膳方子,吃着效果比太医院强多了,太医尽开些四平八稳的方子,吃与不吃一个样儿,皆不如小宋尽职尽责。”
惠妃对宋慎印象极佳,高兴得称“小宋”,赞不绝口,“今后有他照顾琛儿,我放心多了。”
唉,我的娘娘哎,您之所以格外赏识宋慎,八成因为那小子把您当丈母娘了,大献殷勤,不遗余力地讨好。
王全英欲言又止,憋得难受,捧着礼盒,心事重重地出宫了。
一场能掀起巨浪的风波,在老太监的犹豫中平息了。
瑞王一无所知,近期天天从清晨忙到深夜。
一则身体好转,编撰病倒前未完的书;二则,想赶在盛夏之前听竹风,亲自督建竹楼。
于是,几个管事脚不沾地,指挥大群工匠忙得热火朝天,后园竹楼于月底竣工,家具陈设如流水般搬进去摆放,装饰得古朴素雅。
这天清晨,瑞王进书房落座,亲手写了一份请帖,搁笔吩咐:“派人给宋大夫送去。”
“又写了请帖啊?”
瑞王喝了口茶,“他是南境人士,住竹楼长大的,念叨几次了,说等后园竹楼竣工便想认真逛逛。小事一桩,本王应允了。”
王全英拿起请帖看了看,掩下愁虑,嘟囔说:“又不是外人,送个口信即可,用得着您亲自写帖子邀请吗?架子真大。”
瑞王反驳道:“关架子什么事?本王设宴庆祝竹楼竣工,邀请宾客,本就应该下请帖。”
“殿下对待门客是不是太好了点儿?”老太监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劝道:“依老奴愚见,最好宽严相济、奖惩并行,免得惯坏了宋大夫。”
“这是自然。”
瑞王翻开未写完的书,提笔蘸墨,慢条斯理说:“假如他犯了错,本王定会责罚。”
“可是、可是……”
瑞王疑惑抬头,“难道他犯了什么错?”
老太监不敢挑明,憋闷答:“暂时没发现。老奴只是怕他恃宠生娇,今后难以管束。”
“恃宠生娇?”
瑞王失笑,语气宽容甚至纵容,“他天生率性跳脱,喜欢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有些闹腾,但心术正,行事有分寸,无需管束。本王才懒得费功夫管他。”
老太监心思转了转,凑近告知:“听说,自从南玄武堂开张后,前去求医问药的人一天比一天多,险些踏破了医馆门槛,其中有不少达官显贵,宋大夫却一概不重视,坚持按照病情轻重安排诊治,得罪了好些权贵,甚至当众强硬拒绝,让安阳伯府陈公子下不来台。唉,真是鲁莽。”
瑞王淡淡道:“安阳伯府算什么?勋贵子弟仗着家世,盛气凌人,不仅蛮横威胁大夫,还打伤了医馆伙计,委实嚣张。”
“几天后,陈公子落单时遇袭,挨了一顿殴打,鼻青脸肿,也不知是谁干的。”
瑞王蘸了蘸墨,稳稳落笔,“想必是作恶太多,遭了报应。活该。”
“是不是宋大夫干的呀?”
“为何怀疑他?”
老太监观察主子神色,“因为宋大夫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受不得一丁点窝囊气。”
瑞王摇摇头,“哪里?他是恩怨分明。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何错之有?”
“这么一听,就是他悄悄把陈公子打得鼻青脸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