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棠
众人拥在布告栏前,有识字的显摆地解释道:“云相说,他早年浪迹花丛、游戏人间,乍然细思,深悔矣,他年近而立,仍是孤家寡人,如今想回头,过那如寻常百姓般平淡是真的日子。”
众人哗然,云相这是要浪子回头了?!
那人继续道:“他回忆往昔,薄了不少恩情,还罔顾他人意愿强取豪夺,幡然醒悟之余,这才放本就是雄鹰的越美人高飞,同时他也表明他……”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们先前还在诧异云相怎会突然改了态度放越美人走。
解释那人轻咳两声,示意众人安静,喜形于色道:“云相竟言,他已求得陛下宽宥,与陛下破镜重圆,不日将与陛下永结秦晋之好!”
众人纷纷呆若木鸡,几秒种后,人群里爆发了源源不绝的欢呼。
云府的马车刚好经过布告栏前。车上的阿越就在这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咬牙切齿地默默揪着地契。
他恨不得把这地契撕成雪花,念及它们的价值,又实在舍不得,忿忿地将一沓皱巴巴的地契往边上一摔。
阿越觉得自己良心都喂了狗。他之前觉得小皇帝不是好东西,所以才竭力阻止他表叔跳火坑,结果是他太天真,他俩一个是火坑一个是水池,都是坑,深不见底,般配的很,只有他不长眼的夹在其中水深火热。
所幸的是云歇最后还力挽狂澜拯救了下他原本一塌糊涂的名声。
也算给他还留了份面子,要不然真的是先流产后被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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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云歇的想法,反正是假成婚,一切从简办了得了,无奈萧让不肯,他又是娶的那一方,只能兢兢业业地准备着。
这两日到了问生辰八字占卜凶吉的步骤,云歇领着个精于此道的民间人进宫,一路上嫌太沉闷,问:“这生辰八字真有讲究?”
“当真!”那人满脸堆笑,开始说城南张姓女天煞孤星的命格,一嫁进去就克死了丈夫,又说八字不合硬要在一起,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有血光之灾。
云歇听他说的天花乱坠,报了两个生辰八字,道:“你算算?”
云歇以前就不太信这些,后来因为四有五好局的缘故,更是将其划入无稽之谈,可一想到这事儿跟他和萧让有关,就特别想知道。
“这是相国和陛下的生辰八字?”
云歇轻“嗯”了声。
“陛下和云相定是天作之合——”那人阿谀着,垂下眼算了算,剩下的奉承之言霎时噎在喉咙里,肉眼可见地脸上开始冒虚汗。
“怎么?不般配?”云歇瞧他脸色心中便有数了,他其实不太在意这个,却莫名有点酸。
那人支支吾吾好容易酝酿出来要说他们之间哪里哪里相克,云歇睨他一眼:“不想听。”
那人在背后抹了把冷汗,云相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
等承禄通报完都要进殿面圣了,云歇却脚步一顿,倏然回身,叫那占卜八字的到一边,懒懒道:“你听着,待会儿按流程走,八字报完,你就说我俩是金玉良缘,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歇想着,他反正不信这些,也懒得让萧让知道了多费神。
而且传出去民间知道他们八字不合,云歇怎么想怎么不乐意。
那人慌慌张张就要跪,颤着声:“小人不敢欺君!”
云歇扶起他,稍显不耐地蹙眉:“陛下不知道就不存在欺君一说。”
那人认命地应了声,跟云歇进去。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八字已经报完,云歇都给那负责占卜的使眼色了,萧让突然出声:“相父,朕不信这些,您也不信这些,要不算了。”
云歇纳闷:“不是你说要每个步骤都齐全的么?怎么临时又变卦?”
萧让轻咳两声掩饰,看那占卜之人:“罢了,你说结果吧。”
他想了想,忍不住看着云歇又道;“相父,结果你我听听便好,莫往心上去。”
承禄在旁边悄悄叹了口气。
他家陛下早两年偷偷找人替他和云相算过,陛下当时听完脸白了白,显然结果不尽如人意。
云歇不疑有他,朝那占卜之人挥手。
那人又开始一通天花乱坠,然后倏然高声恭贺:“陛下和云相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让表情空白了几秒。
他是明明确确知道结果的。
那人说他天克云歇,但云歇命硬,说不定能化险为夷,他即使不信这些,当初也沉闷抑郁了许久。
若是云歇克他,那话他半点不会往心上去,他命大,也巴不得云歇来克他,可结果是他克云歇,萧让不想云歇出半点闪失。
可叫他仅因八字就放手,也绝无可能。
云歇懒懒坐着,等萧让笑,却发现萧让直勾勾地开始看他。
“你看我作甚?”云歇不自在地搁下茶盏,甚至以为自己暴露了,一偏头,发现承禄神情也有些奇怪。
萧让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缓缓道:“相父,我们天造地设。”
云歇若无其事,淡淡地说:“我也听到了。”
脸却微微有点红。
云歇转移话题:“婚服京里绣娘正通宵达旦地赶,你有什么要求么?”
萧让略一思忖,再抬眸时,眼底藏着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有。”
“什么?”
萧让视线在云歇秾丽的脸上游弋片刻,稍稍挪开,问:“让儿的婚服是和样式?”
云歇不明白他的意思:“和我的一样。”
萧让摇摇头,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一闪而过:“我不喜欢那样的。”
云歇诧异:“那你要什么样的?”
萧让瞥他一眼:“让儿既是嫁,想要有盖头那种。”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云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色僵硬,表情一言难尽:“你认真的?”
萧让欣然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宝问,文不长,大概三十万出头就完结了,正文还有几万字。
最近考试周,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会努力更,么么。
第67章
皇帝下嫁在大楚朝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桩, 百姓感叹云相人生赢家的同时, 纷纷对合婚抱有最大的关注和热切。
定下了婚期,就在二月初六, 前一天晚上,云歇在酒楼里宴请几个相熟多年的朋友。
小二上了菜, 奇珍佳肴,色香味俱全。
“叫不叫女人作陪?”谢不遇懒懒坐着,随口一问。
没人答复。
他扫了眼桌上几人,楚剑清是有名的木头,傅珏则高风亮节, 和酒色半点不沾边, 现在连唯一志趣相投的云歇都要成婚收心了。
谢不遇不死心, 试图引诱云歇,戏谑道:“明日之后就要守着那一个过日子了,今日不快活快活么?”
他轻啧两声,轻推了下云歇:“娶个皇帝回家乍看上去挺有面子的, 实际呢, 以后想纳妾都难。”
“谢谢,”云歇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 “不纳妾。”
谢不遇挑了下眉,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他铁定不信,毕竟这世上家花哪有野花香,再美的人儿, 操多了也腻,总该换换口味的,不过这要是换了云歇,谁知道呢。
“算了算了,没意思,当我没说。”谢不遇深感无趣。
楚剑清闷了会儿,倏然抬头:“阿停,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小皇帝或许……并非良人。”
云歇心下纳闷,挑了挑眉:“如矢,你从前不是最喜和我强调责任二字么,怎么如今小皇帝都怀了我的孩子,你却似乎要劝我莫娶他?”
几人纷纷看过来,楚剑清沉默片刻:“阿停,小皇帝并非表面那般纯良无害,实际心机城府颇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怕你被他算计,同床异梦。”
云歇微蹙了蹙眉,问:“你知道什么?”
“你可记得他幼时你曾叫我教他武艺?”楚剑清回忆道,“有一日你来练武场寻我,等结束了一道回去,当时我正教他练剑,他前一刻还动作自如,下一秒却意外割伤了手。”
云歇不解:“嗯,我记得,有什么问题么?”
“你不懂武,那种情况下割伤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先前只是有点怀疑,结果你抱他回去包扎的时候,他下巴抵在你肩上看我,他在冲我笑。”
谢不遇轻啧:“他那么小都会护食了?”
认识云歇那么多年,楚剑清和云歇间怎么回事他还是知道点的。他没想到小皇帝那么有趣,还会使苦肉计。
云歇嘴角不听话地扬了扬,立马绷紧。
楚剑清继续道:“然后应是去年,我从边关回来,去你府上找你,那时春困时节,阿停你趴着睡着了,小皇帝就趴在你对面直勾勾看你……”
“什么?”云歇抬眸追问。
楚剑清有点尴尬:“用手玩你睫毛。”
云歇脸腾得红了。所以除了他自己,他身边人都能看出小皇帝对他有别样的心思么?
他努力维系面上镇定,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沈明慈姗姗来迟,被人引进,满脸歉意道:“府上下人突发疾病,我便去看了看,这才耽搁了。”
“无事无事,”谢不遇提起酒壶要替云歇倒酒,“没想到阿停你是我们中最先娶妻的,我敬你一杯。”
云歇按住了酒壶:“戒了。”
“戒了??”谢不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随即又道,“不打紧,就这一杯!今日非比寻常,咱几个难得齐聚,你明日又要娶妻,自是该破戒一次,一醉方休!”
云歇心思疾闪想着怎么拒绝,边上知晓内情的沈明慈轻咳两声:“我前些日子替他诊脉,他肝火稍旺,脾胃不适,不宜饮酒。”
“原来如此。”谢不遇顿时不再劝。
一场宴几人心思各异,却还算其乐融融,临结束,云歇正准备回府,被沈明慈拉到一边。
沈明慈又关上隔间的门,确定屋内再无旁人,才拽着云歇手压低声音问:“孩子是小皇帝的?”
云歇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慈自顾自地解释:“我前段时间去了祖籍家乡一趟,刚回来没两天便听说你要娶小皇帝了,当时就想找你问这个,可你当时忙着张罗,我便一直没找到机会。”
云歇拨下他胳膊,神情淡淡缄默不语,沈明慈便心里有数了,暗道萧让是捡了大便宜,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