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伙计心道:你也知道你这臭脾气,要是别人能有你的手艺,就没人再会找你织锦了啊……
嘴上却哄道:“你这话说的,我也是为你着想嘛……”
郑娘子道:“少在那儿放臭屁。要让老娘收徒弟,除非太阳打西面出来!滚吧!”说完用力把门甩上了。
伙计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道:“别忘了织锦啊,我过三个月再来取……”摸摸鼻子,灰溜溜走了。
96、第九十六章
那布庄伙计在郑娘子那里吃了一鼻子灰, 讪讪地回布庄去了。他刚走出没多远, 忽然迎面遇上两个官差打扮的人。
伙计忙退到一旁给官差让路, 没想到那两名官差竟在他面前停下了。
“兄台, 请问郑娘子家是在前面吗?”官差问道。他们是奉命出来找郑娘子的, 只是他们不认识路,只好一面找一边向人打听。
伙计忙给他们指路:“是,看到那边那间院子了吗?那就是。”
两名官差向他道了谢,便向郑娘子家赱去。伙计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官差找郑娘子做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郑娘子犯了什么事。不过仔细想想,郑娘子虽然性子泼辣了点,但作为织娘她整天待在家里织锦, 应当没机会犯事。又看那两名官差挺客气, 不像是来抓人的……
由于在布庄做事, 伙计对这方面的消息十分灵通, 他知道前两天织造坊的锦官已被撤职了。他立刻想到, 官差来找郑娘子八成和官府要整改织造坊有关。
想到这一层,伙计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了。
了解蜀锦的人都知道,由官府掌管的织造坊做出来的蜀锦质量是最次的。一是因为织造坊里的工人都是囚犯,他们完成工作只是为了少挨打, 做起事来当然不会细致小心。再则织造坊今年织的锦跟百年前织的锦仍旧没有任何区别,而民间的各种织造技法早已革新多回了。因此手艺是匠人吃饭的本事, 别说民间的匠人不会把自己的技法告诉官府,就算织造坊里的工人悟出什么技法,也必定会藏着掖着, 等有朝一日离开织造坊再凭自己手艺赚钱。如此一来,织造坊没落也是早晚的事。
而如今官府要整改织造坊,肯定得想办法提升织造坊的技艺水准。这样的话,他们就会向民间的匠人征求技艺。
一般官府征东西,要么是施压强征,要么拿笔银子出来买,钱多钱少还得看运气。这要换了别人,畏惧官府,可能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给了。偏偏郑娘子那个性子……
伙计跟郑娘子打交道也有几年光景了。郑娘子这人爱财是爱财,但她不光爱财,她还要强。她不肯收徒除了怕技法外泄,更是不愿意有人威胁到她成都第一织锦人的地位。这回官府要是打她的主意,想必不会那么轻松。
就不知道郑娘子这蛮横的性情,会不会进了官府,见到大官,也把他们喷一脸唾沫……
想到这一幕,伙计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暗自为郑娘子、也为即将召见她的官员捏一把冷汗了。
……
“什么?朱御史亲自召见我?”郑娘子被官差的话吓得花容失色,“我、我可没犯法啊!”
官差忙道:“郑娘子不必担心,朱御史召见郑娘子是为了织造坊的事。郑娘子现在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娘子听到织造坊三个字,先是一愣,脸立刻垮下来了。她冷冷道:“我没时间,我正忙着,我不去官府!”
官差们怔了怔,仍是十分客气地问道:“那郑娘子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郑娘子道:“有人管我定了好几匹锦,我天天都要赶制,一整年都没时间!”
官差面面相觑。
郑娘子这话说的就是故意推脱了。她又不蠢,官府找她是什么用意她能不知道吗?织锦的手艺可是她的看家本领,想让她乖乖交给官府?想都不要想!
见郑娘子如此执拗,官差们只好叹了口气。一人道:“希望郑娘子能再考虑考虑。”
另一人道:“既然郑娘子正忙着,恕我们打搅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两个人就摇着头遗憾地走了。
郑娘子:“……”
这、这就走了?
原本她还想着要是官差强行抓人,她就一路撒泼打滚,闹得沿路的百姓全知道官差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反正她又泼又横,想让她吃亏,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官府若还顾忌颜面,就不敢多难为她。
然而人家根本没有强迫她的打算……
郑娘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官差远去,有点不习惯这届的官差竟然会这么讲道理。直到官差已经走远了,她才茫然地关上门。
回到屋里后,郑娘子左想右想还是有些担心。她毕竟是个独居的寡妇,万一官差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她抓走,或是趁她出门的时候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用麻袋把她套走,那都没人知道。幸而她织锦赚了些钱,家里有几个伺候的仆人。
于是她赶紧把自家仆人都叫了过来。
“你们都记住了,”郑娘子吩咐道,“这段时日万一我有什么好歹或者忽然失踪了,你们马上到城里散播消息,就说当官的无法无天,强抓民女!他们但凡还要脸面,就得乖乖把我放出来。”
她的仆人们面面相觑:“听说新来的朱御史是个仁慈的官,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郑娘子冷哼道:“当官的谁能说的准?反正我看这天底下是没有一个好官的!”
仆人们听她这么说,也就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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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奇走到官府门口,守门的官差将他拦了下来,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刘奇从怀里掏出一张盖了官戳的印信:“朱御史召见我。”
官差们检查了一下印信,发现没有问题,就把他放进去了。
刘奇跟着领路的官差往朱瑙的官邸走。
一路上,他的心情又激动、又忐忑、又觉得惋惜。他已经得到消息,朱瑙要任命他为新一任的锦官了。
他在朱瑙还在阆州开药铺的时候就已在朱瑙手下做事,伊始只是在一家店当掌柜。后来朱瑙当上了阆州牧,没有时间再管生意上的事,就把更多的生意交给他来打理。而刘奇跟了朱瑙这么多年,已经颇有经商的本事,因此着实把生意打理得不错。看到了他的才干,朱瑙也开始对他委以重用。这一回就要把锦官的职务交给他。
锦官的份位着实不低,刘奇一届商人出身,能当上这样体面的官,激动和忐忑是在所难免的。可他之所以感到惋惜,毕竟他是商人出身,之前哪怕只做个掌柜,但因为有分红可拿,他挣的银子着实不算少。可一旦官职压到身上,不管以后织造坊被打理得怎样,那都是官家的东西。他只有官饷可拿,再拿不到丰厚的分红了。这便是挣了面子,丢了里子……
不多会儿,刘奇就被领到了朱瑙的面前。
朱瑙见他来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把织造坊这几年的账本推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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