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他也在加紧练兵,但一来兵马有限,二来练兵需要时间。而且关中没有蜀地那么好的条件。蜀地是个四塞之地,朱瑙可以安心壮大,他却没有这条件。这不是他现在都已经被谢无疾给盯上了么?
尤乾道:“眼下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么?蜀商要进关中来,正是要给关中带来变局的好时机。新建工坊需要官员,新开商行需要人手,费府尹趁着这个机会,便可大力栽培提拔自己的心腹。待费府尹的势力渗透各行各业,难道还怕权势得不到巩固么?”
费岑再次愣住。他一开始就知道尤乾来的目的是要说服他,但中间说到了他的难处,他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眼下话题绕回去,他心中猛然惊醒,提醒自己不要上尤乾的当。
然而静下心来仔细一想,撇开尤乾的立场不谈,这话说的却真的在理。
关中,历来也是富饶之地,物产并不匮乏。正因此,这地方的局势十分僵化。僵化则必然带来腐朽。若要改变这局面,由内部发起是极难的,费岑很清楚他要推行一条政令的难度有多大。然则若有外部势力推动,此事却容易了很多。
谢家军是这股推力,蜀商更是!
原先费岑竭力将外部势力挡在外面,因为他仍是从前的思路。他以为只要能笼络住地方豪强,他这京兆尹便可一直当下去。可当那些地方豪强被人收买之后,他才意识到他错了。一味的笼络,让他成为了可以被取代的人。就算没有蜀商,没有谢家军,早晚也会有别人。而他的地位也不是被外部势力动摇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坐稳过!
费岑原本就不笨,他能跟尤乾和金闵周旋那么久,恰恰说明他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而他先前只是没跟上天下大势的变化,被尤乾这一提点,他顿时醍醐灌顶,神志清明。
“尤公子。”费岑忽道,“实在对不住。本尹忽觉身体不适,下午的会谈可否先行取消?”
尤乾一怔:“费府尹的意思是?”
费岑道:“明日……不,后日。给本尹两天时间休整,咱们再行往下谈。到时候相信也能给蜀商兄弟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需要换一种思路重新看蜀商送来的方案,并寻找他自己的获利方式。这需要时间。
尤乾笑道:“那费府尹务必好好休养,早日把身子养好才是。”
费岑“嗯”了一声:“多谢尤公子。”
眼下费岑急着想重新整理思路,想明白之后他一定有许多要跟尤乾谈的,但不是现在。况且眼下正是午膳的时间。
于是他问道:“尤公子用过膳了么?”
尤乾听出这是逐客的意思,忙道:“吃过了。草民这便告退,不打扰府尹用膳。”
费岑点点头:“我让人送你出去。”
尤乾刚走到门口,费岑又忽然叫住他:“尤公子。”
尤乾回头:“府尹还有吩咐?”
费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成都府的朱府尹,他……他……”他不知该怎么问,舔了舔嘴唇。片刻后却笑道,“罢了,尤公子既已向本尹投诚,本尹自是要重用你的。往后倒想好好听你说说那朱府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乾忙道:“费府尹若愿意听,尤乾一定尽言。”
费岑颔首:“好。你先去吧。”
如今主少国疑,各地割据。天下大势变幻莫测,朝廷已然指望不上。他必须要做更加长远的打算了。
尤乾向他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另一边。
时辰快到的时候, 金闵换好衣服, 点了人手, 准备出发去官府。然而他刚准备出门的时候, 官府的官吏就来给他送信了。官吏通知他们今日的会谈取消, 让他们过两日再去。
“取消?”金闵非常意外,“为什么会突然取消?”
送信的官吏公事公办地答道:“费府尹忽然身体不适,因此需要休息两日。”
金闵愣了。身体不适?
官吏就来送个信,送完信就回去了。而谢无疾今日不在,他自己出去逛集市和茶馆了,因为蜀商那边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他现在不再跟去官府凑热闹了。于是等官吏走后, 金闵就和自己的手下议论起来。
一名手下道:“费府尹怎么会忽然身体不适?昨天看他还好好的。”
另一人道:“他明摆着不想跟蜀商合作, 这是又用装病来拖延时间了吧?”
对于费岑拖时间的本事他们可是早有体会。虽说装病这种手段也太过低劣了, 不过看这两天费岑对蜀商的态度, 的确是厌恶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想出这样的烂招也不奇怪。
金闵对此非常幸灾乐祸。反正他们这边驻军的协定已经达成了,蜀商那边进展不顺利,他们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要知道他们、蜀商、京兆府这三方的势力之间的关系可谓十分微妙,各自之间都有合作, 也各自之间都有纷争。如果蜀商跟京兆府打得火热,才对他们不利呢。
金闵道:“他愿装病, 就让他装去吧,总之与我们没什么干系。”
手下道:“金副尉,若是京兆府迟迟不能与蜀商达成协约, 蜀商要求我们出面干涉怎么办?”——毕竟他们是同盟,一致对付京兆府也是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金闵皱着眉不屑道:“京兆府已经答应他们那么多条件了,少了那几条,他们还真敢要求我们出兵攻打不成?尤乾不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言下之意,他们如今看热闹就行了,成或不成反正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手下们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众人也就不再纠结,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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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疾在集市逛了一圈,又来到茶馆门口。近来他只要闲来无事,便会到茶馆来看看。然而他一次都没再遇上那个叫贾一珍的人。
他站在茶馆的门口,目光在堂中扫了一圈。今日仍和前几日一样,茶馆中人头攒动,却没有那个人。
他默默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他前段时日一直探寻贾一珍的下落,是怀着招揽人才之心。然则近几日来,他想再见贾一珍一面,却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能将天下大势一眼看透、能将他的烦恼一语说中的人,当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那人到底是何身份?究竟有何背景?
他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想。他有时希望那猜想是假的,贾一珍就是沧海遗珠,他便可放心揽为己用;他有时也希望那猜想是真的。因为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至少让他弄明白,总好过悬而未决。
谢无疾在大路中间伫立了片刻,一无所获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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