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朱瑙不慌不忙,抽出算盘简单拨了几下,托腮思索。
因为击败了史安和焦别,朱瑙拿到了延州每季向张玄进贡钱粮的账目,由此可以大致推算出张玄手里究竟有多少钱。
其实哪怕不出战,只按月给钱,以玄天教的家底也养不起黑马军太久,毕竟除了报酬,他们还得支付大军的口粮花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所以接下来,张玄一定会变本加厉搜刮信徒的钱财……
朱瑙想了一会儿,已然胸有成竹,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谢将军,你去点兵备战吧。”
又向手下吩咐道:“派一些人去太原,把张玄每月要花数千上万贯钱养黑马军的消息放出去。”
众人顿时了然:最近玄天教卯足了劲地宣扬魏變是接到神仙的托梦才来帮助张玄的,成功忽悠到了不少信徒。如果那些信徒知道所谓受神仙感召根本就是拿钱办事,拿的还是他们上供给师君的钱,他们会做何感想?
哪怕他们不信也没关系,至少他们心里记下了有这么桩事。张玄接下来要敛财,必定会施加诸多手段,到那时候还怕信徒们不起疑吗?
谎言,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哪怕再久,那一天也总会到来……
=====
时光如梭,转眼便去了两月。
两个月后,汾阳城数十里地外的一处隘口,两支军队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战斗。
魏變立于山谷高处,眼见得下方湍流击石,刀刃相撞,耳闻得四周杀声迭起,鼓点雷动。他心惊胆战地看着战局的变化,随时准备根据形势下达指令、调整阵型。
此处隘口乃是进出汾阳的粮道,十分重要。一旦此道被劫,以后汾阳城内的钱粮往来都将变得十分困难。一个月前,魏變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忽然接到消息,说是谢无疾已经点了数千精兵向汾阳杀过来了。
魏變吓了一跳,立刻去见张玄。张玄显然也吓得不轻,命令魏變赶紧做好迎战的准备。于是魏變连忙点了人,来到此处隘口拦截延州军。
半个月前,延州军其实就已到了隘口附近,也向守关的黑马军发起了进攻。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击退了。
几日前,延州军又进攻过一次,也在交手之后没多久就撤退了。
今天,是这半个月来,延州军第三次向守关的黑马军发起冲锋了。魏變虽然已经胜了两场,但他丝毫不敢放松,也不敢轻视敌人,生怕前两次的攻势都是延州军让他们麻痹大意的手段,一旦他们轻敌,就极有可能落败,
然而没过多久,敌方的锣鼓声忽然变了节奏,进攻的士卒们也开始根据锣鼓声变换阵型。
魏變愈发警惕,屏住呼吸观察战局,准备应对。
然而过了片刻,边上的传令兵忽然:“大王,他们好像……又准备撤了?”
魏變双眉紧锁。确实,敌人开始有秩序地收敛阵型,这分明是撤退的征兆。
然而他也不敢放松,生怕敌人有诈,继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变故。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敌人没有任何后手,士卒们在号令声中有秩序地后退,慢慢退出了隘口。
魏變神色复杂地看着敌人退走,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今日这场战事,或者说,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近的三场战事。一触即溃?不堪一击?不,都不准确。
延州军明显还留有余力,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用上力气。连续三次攻击,都是试探性的,像在逗猫一般,虚晃一枪掉头就走,雷声大,雨点小。
谢无疾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一次两次,可能是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才临阵退兵。可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类似的事情发生三次,很显然,敌人是故意的。
一旁的传令兵问道:“大王,追吗?”
魏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摇头道:“不,不追!”
他当然不可能去追,一则张玄给他的任务只是让他保卫汾阳,没有让他把敌人斩尽杀绝;二则敌人不是战败溃逃,而是阵型整齐地撤退,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使的一招引蛇出洞的把戏?不管是不是,他都没必要冒这风险。
于是在确认敌人退走之后,魏變也下令道:“收兵!”
传令兵连忙击鼓吹号,通知大军回撤。
不多时,完成收兵的数名军官来到魏變身旁。众人皆满面喜色。
一人得意洋洋道:“那谢无疾和他的延州军真是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赢得也太容易了!”
“哈哈,没错。原先还当他是只老虎,却原来是纸糊的老虎!”
“就这半个月的功夫,他已经三次铩羽而归了,连一寸地都没抢下来。什么常胜将军,我看他就是个无胜将军,他改名叫谢无胜得了!”
“我说他该不会是体谅我们兄弟辛苦,特意来给咱们送银子的吧?这仗打得也忒轻松了。”
众人之所以这么高兴,自然是因为打赢了仗,他们又有大笔奖赏可以领。说谢无疾是来给他们送钱的这人只是说了句无心的玩笑话,用来讥讽谢无疾,没想到魏變却变了脸色。
底下这些带兵的军官们或许一叶障目,但魏變每次都是站在最高处纵观全局的,他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谢无疾不会打仗吗?不,完全不是这样!要知道哪怕是佯攻,也是非常考验将领布阵的能力和士卒之间的配合的。撤退时往往是军队最混乱的时候,如果被敌人抓住机会,撤退就会变成溃败,会失去抵抗能力地被敌人砍瓜切菜。但是魏變三次都没下令追击,是因为三次他都没找到延州军的破绽。要不然,他也没必要谨慎到这个程度。
同样是将领,魏變自问他的黑马军不如延州军,他的指挥能力也比不过谢无疾。如果谢无疾真的倾力出击,哪怕自己占住了防御的地利,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所以,这三场战事,全都透着蹊跷……
魏變不解地喃喃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张师君和我们谈的条件?他们又是怎么会知道呢?”
林深就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他连忙躲到其他人身后,生怕被魏變看出他的心虚。
好在魏變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的手下身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极为可能,不由懊恼地捏了下拳头。
先前朱瑙派说客来游说他没有成功,就没有其他的举措了。他一面觉得朱瑙也不过如此,一面又觉得,朱瑙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果不其然,朱瑙并没有放弃,非但没有放弃,还使出了这种狠毒的手段!
要知道自己这样频繁地出战,按照约定,张玄就要频繁地支付他巨额报酬。可他赢得这么轻松,这么不合理,张玄怎么可能不怀疑他是跟朱瑙谢无疾串通好了来坑玄天教的钱财?而他又并没有那么做,势必不服气,两相争执起来,矛盾在所难免。朱瑙的离间计可不就成功了?
魏變心里很是恼火,不甘心就这样中了朱瑙的算计。同时他也知道,那张玄极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如果他跟张玄真为了报酬的事情翻脸,张玄一定会四处散播对他不利的传言,败坏他的名声。他这么多年来坚守的原则,很可能被邪教徒们三言两语就抹煞了。
魏變左思右想,终于拿定了主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便就再义气一回。
于是他转脸对着众军官道:“弟兄们,且对不住。这一战我们怕是不能领赏钱了。”
众人一愣,兴奋情绪消散,疑惑道:“哥哥,这是为什么?”
上一篇:权臣养崽失败后/奸臣他怀了龙种
下一篇:戏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