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
卢清辉也坐在席上听众人的议论,他面色复杂,微微摇头。
想当初马束来找他,他曾劝马束去归降蜀国,或许在马束听来那是他的讥讽,实则他当真觉得这对马束而言或许是一条出路。可他低估了马束的野心,没想到马束真动了归蜀的心,却又怕自己一穷二白地投奔过去会被人小瞧,竟然生生拉出了一支军队,还打下了徐州!
卢清辉并不愿见战火又起,因此他不免自责起是否当初使他说错了话,才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正当他走神之时,他身边忽然有人凑过来问道:“卢二,这事儿你怎么看?”
卢清辉这才恍然回过神。他在同辈兄弟中行二,因陈国多由世家掌权,同姓官员多,子弟们关系又不错,因此就用姓氏加上排行来称呼人更为方便。
卢清辉犹豫了片刻,照实道:“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众人顿时都向他看了过来:“蹊跷?什么蹊跷?”
卢清辉道:“若马束当真已与蜀人勾结,此事必然是绝对机密,一旦泄露,尤其是泄露给我们,蜀人的计划就落空了。既然如此,蜀人一定会严加保密,按说只该有极少数高官权贵才能清楚原委。缘何我们派出去的耳目却这么容易就打探到了消息?”
众人皆是一愣。
有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蜀人是故意放出消息给我们的?这是障眼法?”
卢清辉道:“我也不敢断言,只是觉得蹊跷罢了。”
他了解马束的为人,他并不是怀疑马束不会降蜀。相反,他很清楚马束折腾这么一出戏很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投入蜀营增加筹码。可正因为如此,他觉得马束的野心应该更大,而不是这么快就已经和蜀人达成了协定,毕竟现在马束手里的筹码还不够多。
况且,如此机密会轻易传出来,也确实古怪……
有人反问道:“这消息可是我们派出去的密探花了许多代价才打听到的,而且不止一个探子打听到了相同的消息。这还能有假吗?”
他们派出去的耳目当然不止谢华一个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打听到了明确的消息,有人只听到一些风声,有人了解了部分经过。他们是把众人送来的消息汇总到一起,才能确定就是这么回事。
卢清辉道:“不止一个人得到消息,那就更奇怪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能被很多人知道?蜀人也太不小心了吧?”
席上顿时沉默了,众人惊疑地互相对视。这难道真是蜀人在挑拨离间?马束到底勾搭上蜀军了没有?
谢无尘想了想,道:“卢二,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如果这真的是障眼法,蜀人应该会直接往外散播消息,生怕不能传到我们耳朵里。可事实上,这些消息都是我们的探子下了大功夫才打听到的,而且我们的探子收买蜀人官员、打听消息可都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经营很长时日了。难道说,朱瑙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不等卢清辉回答,他又道:“更何况,马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他做下这等事,我并不觉得奇怪。”
谢无尘承认卢清辉的怀疑有道理,但是如果这些消息是假的,意味着朱瑙和谢无疾必须早就知道他们派出的多名探子的身份,知道那些探子收买了哪些官员,并且他们一直不揭穿,一直假意逢迎,就为了这一天给他们下这么一个套。他实在不敢相信两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更重要的是,他和卢清辉一样认为马束早就有心降蜀,只是卢清辉认为时机还没到,谢无尘却觉得马束已经心想事成了。
卢清辉想再说什么,犹豫了一阵,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仍然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他不觉得蜀军的纪律会差到随便泄露军机,否则蜀军怎会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至于谢无尘认为朱瑙和谢无疾不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多名探子……卢清辉却觉得,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匪夷所思,可是如果是朱瑙……或许,还真不好说。以朱瑙的能力和手段,做出什么来也不奇怪。
但他要是这么说,未免太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况且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更没有证据,因此他没再说下去了。
“咳,”柳惊风轻轻咳嗽了一下,开口道:“卢兄的担忧有道理,况且我们要在徐州除掉马束确实不易。我想,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将马束调回江宁,仔细查证他究竟是否与蜀人勾结。若他的确通敌,将他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可若这是蜀人的离间计,我们也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席上再度陷入沉默。
众人都听得出来,柳惊风这话还是想保下马束的。他身为柳家子弟,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夫,但他与妹妹的关系却着实不错。他不支持直接下黑手除掉马束,而是先把马束弄回江宁,到时候别的不说,柳家想留下马束一条命总是有办法的。
不过一来看在柳家的面子上,二来卢清辉的质疑也有道理,他们确实不能偏听偏信探子们打听回来的情报,而该先听听马束的说辞再下定论。
于是有人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将他召回来?下旨征召,就怕他不肯应召。”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直接下旨要求马束回京,马束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不可能轻易撇下自己的军队。
柳惊风想了想,道:“我们去找他家中的兄弟给他写信,就说他父亲病重,骗他回来探望父亲。只要他一离开军队,我们就找机会把他扣下,押回江宁!”
想当初放马束走的时候是让他领了皇命大大方方出去的,才过了短短半年时间,为了召回这位将军,这些权贵们却不得不采取行骗的手段,可见陈国朝廷已孱弱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韩如山道:“那就依柳爱卿所言吧。倘若此计不成,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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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卢清辉上了马车,往自己的府邸赶去。一路上,他都心事沉沉的。
马车在府邸门口停下,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正欲进府休息,府上的管家凑上来道:“卢公,方才府上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卢公的故交,特来拜会卢公。他出手十分大方,送了不少礼,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请他到西厅暂且候着。”
卢清辉微微一怔。他的故交?他忙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管家道:“说是姓陆,单名一个甲字。”
卢清辉呼吸一窒。他听到故交的时候,就怀疑是朱瑙派人来找他了,再听名字,果然如他所料!
管家见卢清辉神色复杂,小心翼翼道:“卢公要去见他吗?还是让我把他打发走?”
卢清辉深吸一口气,调头道:“我去见他。”
……
很快,卢清辉来到西厅外。他冲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忙将附近的仆从全部叫走了。等人都离开后,卢清辉才迈步向厅内走去。
厅内有一个男人正坐着拨弄椅子的把手,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卢清辉,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卢公!”
他猛地站起来,快步上前,向卢清辉行了个参拜长官时的礼:“属下参见卢公。”
卢清辉忙伸手托住他的胳膊,摇头道:“如今你我各事其主,如此……不妥。”
陆甲忙道:“卢公当年待我恩重如山,在我心中,卢公永远是我的长官!”
卢清辉心情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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