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上西楼
沈之秋笑,不与他计较,问道:“这几日太后恐怕很高兴吧?”
“朕终日不进后宫,一进来就是同你在一起,母后自然是高兴的。”傅徇又挥笔写下几个字。
沈之秋又问,“皇上曾经在王府的时候,也这样修身养性少进后院吗?”
傅徇放下笔,“为何这样问?”
“皇上五位妃嫔都是从王府就有的,可是皇上成亲这么多年,到现在却只有一位公主,您不觉得奇怪吗?便是再少进后院,也不该这样子嗣单薄。”
“你是说,太后从王府就开始防着朕?”傅徇皱眉。
沈之秋继续道:“微臣认为是这样。”
傅徇从书桌后走出来,沉凝片刻后,道:“朕的五位妃子,有的是父皇赐婚,有的是朕自己讨的,没有一位是太后给的,在王府的这些年,朕也确实少去后院,更是从没有听过她们有何冤屈,况且,朕那时极为听话,找不出太后安插人在朕身边的把柄和理由。”
沈之秋道:“此事微臣会细细查明,但愿是我多想了。”
一席话令傅徇陷入沉思,他还是皇子的时候,除了父皇赐给他的正妃和侧妃,他自己前前后后收了好几个侍妾,是众多皇子中后院最热闹的一位,只为显得自己纨绔无用。他曾经也细细留意过后院的情况,从没有发现任何太后介入的蛛丝马迹,因而这个疑虑也渐渐消散,今日沈之秋再提起,傅徇顺着他的话头想,他十九岁成亲,如今二十三岁了,确实子嗣单薄了些,“你觉得谁不对劲?”
沈之秋摇头,“臣跟她们接触不多,还没有头绪。”
傅徇便同意了让他继续查明,谈完了正事,两人一时安静下来,承光殿的灯火被人撤走了几盏,此时光线比较昏暗。到了就寝的时间,沈之秋左右看看,在找他可以睡觉的地方,傅徇已经走到了内室,张着手臂一动不动看着他,沈之秋也满脸疑问回看过去,傅徇皱眉道:“你不过来伺候朕宽衣吗?”
沈之秋愣住,“皇上为何不唤金福进来伺候?”
“朕今日翻得是你的牌子,往日这些事都是妃嫔做的,朕现在唤他们进来,不合规矩。”
沈之秋微微蹙眉,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但即便两人达成了合作关系,傅徇怎么说还是天子,沈之秋作为一个臣子,不敢不从,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为傅徇宽衣。
傅徇比沈之秋高一个头,沈之秋站在他面前,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唇。傅徇的嘴唇很薄,此时紧闭的,仿佛还含着一丝弧度。沈之秋低下头去,伸手脱下了傅徇的外衣,接着去解他的腰带。傅徇腰身挺拔,腰带上镶着九颗碧玉的翡翠,一侧还挂着玉佩和香囊,他腰带系的紧,沈之秋双手环上去解了半天才解开,两人离得太近,傅徇身上龙涎香气将他团团围住,沈之秋尴尬地全身僵硬,为傅徇脱长衫的手就有些不听使唤,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傅徇赤裸的胸腔。
傅徇低着头自在欣赏着沈之秋的动作,看他生疏又紧张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就扬起来,于是起了坏心思,脚下故意踉跄了一下,直直就撞上了沈之秋,沈之秋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沈之秋的黑发过于柔顺,接触的瞬间扫在傅徇的身前,带过一丝酥麻和一阵墨香。
沈之秋惊恐地和傅徇拉开距离,垂着头请罪,“臣不小心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傅徇看着他微红的耳朵,忍住笑意不再逗他,摆摆手道:“罢了,剩下的朕自己来。”
沈之秋如获大赦,匆忙转身走了,傅徇悠哉为自己换了寝衣后躺下,沈之秋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换好了寝衣,见内室没有其他他可以睡的地方,不得不走进来躺在傅徇身侧。
承光殿的床比甘泉宫大多了,两个人躺在上面还绰绰有余,室内熏着安息香,沈之秋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刚刚的小插曲被他用力抛开。傅徇听着身旁人浅浅的呼吸声,侧过头去看,借着床帘外的灯,只能看到沈之秋的剪影,他躺的规规矩矩,双手压在被子两侧,细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抖动,一头黑发铺在枕头上,整个人像一幅展开的画卷。
傅徇看了好一会,翻个身面朝着沈之秋,也沉沉睡去。
之后,沈之秋便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虽说依旧是最末等的选侍,但是无一人再敢轻视他,内务府上赶着送来最好的东西,翡翠兰和蝴蝶兰也提早被搬到了甘泉宫,乐坏了银杏和墨兰两个小丫头,走在宫里的时候,终于不用再被其他的宫女欺负了。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他各位娘娘心里头就不那么痛快了,尤其林婕妤,往日在后宫,可是她最受皇上的喜欢,所以也纵的她骄纵跋扈,可如今皇上都一个多月没来过她宫里了。
林婕妤在永宁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茶盏碎了一地,大骂沈之秋是狐媚子,采薇忙劝告自己的主子小心些不要被皇上听到了,林婕妤气道:“皇上都不来本宫这儿来了,怎么能听到!一定要想办法挫挫那个人的气焰!”
林婕妤指甲掐着肉,想着该怎么挫沈之秋的嚣张气焰。
傅徇在凤仪宫陪皇后用膳,如今御膳房对皇后的膳食格外小心,不仅要防着毒,还要防着相生相克的食物,皇后摸着肚子看一眼低头吃饭的傅徇,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近来似乎很喜欢沈选侍。”
傅徇抬头,怔了怔,笑道:“他品味不凡,见识也多,朕与他能说上几句话。”
皇后笑道:“既然陛下喜欢,何不升一升他的位份。”
傅徇伸碗让竹芝为他添了一碗汤,道:“一时间朕也想不到适合他的位份,此事以后再说吧。”
皇后脸上这才有些松动,搅了搅碗里的燕窝粥,不再多言,低头无声地喝完。
除夕宴前一天,沈之秋站在镜子前任由沉香为他换衣服,他是觉得只是去吃个饭没必要讲究这么多,沉香却不依他,说什么都要给他选一身最合适的,来来回回试了五套,沈之秋都乏了,沉香总算敲定了一套湖蓝色的锦缎长袍。刚刚换下衣服,墨兰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大冬天的跑了一脑袋汗,噗通跪在沈之秋面前,哭道:“求主子救救银杏姐姐!”
“银杏怎么了?不要着急,慢慢说。”沈之秋扶起她。
墨兰抽泣着道:“晌午奴婢和银杏姐姐去内务府领主子的份例,回来时路过御花园,我们只顾着说话,银杏姐姐没留意撞到了林婕妤,婕妤娘娘不依不饶,说银杏姐姐目中无人,要罚她,现在正拉她回永宁宫打板子了。”
沈之秋眉头紧皱,看来林婕妤这是冲他来的了,他今日若不出面,银杏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他迅速穿上外衫,让沉香给他系上披风,连手炉都来不及拿便跟着墨兰匆匆朝永宁宫走去。
沈之秋去的时候,银杏已经挨了板子,趴在地上,后背全是血,嘴角也溢出鲜血,看上去奄奄一息,她是从小伺候沈之秋起居的,沈之秋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径直走到院子里,行了礼道:“不知银杏所犯何事,娘娘竟动了如此大刑。”
林婕妤坐在正前方,拨弄着新染的指甲,抬眼道:“你们甘泉宫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冲撞宫女,奴才就来冲撞主子,你们宫里的人走路不长眼,都撞到本宫身上来了,怎么本宫罚不得吗?”
沈之秋冷着脸道:“奴才犯了错确实该罚,但婕妤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些?”
“本宫今日便是打死她也不为过,你一个小小的选侍倒来挑本宫的错了,要么,她剩下的十板子你替她受了,本宫便饶了她;要么,沈选侍教不好的奴才,本宫替你教了。”
沈之秋看着已经疼晕过去的银杏,她才受了十板子便已这样,再打十板子估计小命就保不住了,林婕妤显然是冲他来的,他不能让银杏替他受苦,于是端正跪下,淡淡道:“臣管教下人无方,但凭婕妤处置。”
林婕妤冷哼一声,朝用刑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用刑的太监便抄起板子朝沈之秋后背打去,沈之秋是主子,他们不敢用全力,一板子下去,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又一板子,沈之秋觉得他的皮肤似乎裂开了。
墨兰吓坏了,趁着林婕妤不注意,偷偷退出人群,转身就朝承光殿跑。她家主子身份太低,不敢忤逆高位的娘娘,要救人,只能去求皇上。
傅徇正在批阅奏折,一听到金福的通报,脸立刻沉了下来,摔下奏折就起身出门。
板子打到第八下,沈之秋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存在了,有温热的液体自后背流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因为太疼,他咬破了嘴唇,却依旧没有倒下,一只手撑着地,跪的稳稳当当,额头上冷汗直冒,汗水流到后背的伤口处,刺痛感使沈之秋不得不将下嘴唇咬的更狠。
第九板子正要打下去的时候,永宁宫的门被人撞开,傅徇怒气冲冲走进来,一脚踢开行刑的太监,喝道:“住手!”
林婕妤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叫了声,“陛下……”
傅徇看向她,眼中的寒气逼得林婕妤连连退后,她企图再开口,傅徇已经弯腰抱起了沈之秋,他的手触碰到沈之秋后背的伤,沈之秋闷哼一声。
“自即日起,永宁宫全体闭门思过,无旨不得随意出入!”傅徇冷冷抛下这句话,横抱着沈之秋离开,墨兰和赶来的七宝沉香也将银杏扶着走了。
林婕妤无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整个人都说不出话。
第7章 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