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一张
“那好,你倒说说为什么躲着朕?”贺珏顺杆子就爬,拖了一张椅子过来,撩了衣袍就坐下,“朕听你说。”
那些隐秘的原因,靳久夜怎么说得出口。况且以他的性格,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属于能扛就扛的,向来不擅长诉苦。
贺珏这话倒是问到他了,他沉默许久,没有张口。
贺珏又追问:“有什么原因今日都一并说了,否则来日你又故意躲着朕,朕去哪儿寻你?”
“你武功那么高,轻功那么好,想要藏匿便是大罗阎王也找不着,朕眼巴巴盼着,昨晚上在永寿宫等了你一夜,你可知道?”
“一夜?”靳久夜震惊。
贺珏冷哼一声,不应答。
这倒让男人满腔的愧疚涌上心头,哪还顾虑得了其他的,只管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那些大臣说得也没错,属下身居后位,应当为皇嗣着想。我又不会生儿育女,自然要找才貌双全的妃嫔入宫……”
贺珏当即打断:“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伸手戳了戳靳久夜的心窝子,“朕要是宠幸别人,你心里就不吃醋么?”
靳久夜默了默,“主子想要如何便如何,属下怎能……”
“那朕就问你,你到底会不会吃醋。”贺珏非要把话挑明了,“旁的你不愿意说,朕也当过去了,这话你给朕老老实实答了,朕便既往不咎。”
说着贺珏把椅子往前一拖,跟黑衣男人凑得更近了,呼吸也尽在眼前,“朕问你,你若看着朕与他人恩爱,这心里可会不舒服?”
靳久夜微微扬了扬头,没有与贺珏直视,他的视线透过高大的窗,看着远处的宫墙屋檐,“主子,属下……”
“你怎样?”贺珏等了许久,没等及就追问了。
靳久夜淡淡道:“若主子与属下之间,永远像现在这般,便是最好的了。”
贺珏轻笑出声,伸出手捋了捋男人额间的碎发,“那就答应朕,日后再不要有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去年不是给你看过一本书么,你还记得不?”
提到这,靳久夜果然认真回忆了一下,“是那个讲两个人相爱相守的话本小说么?”
“正是,书中有一句,朕勾画给你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贺珏说这话,人也挪到了小榻上,与靳久夜一并坐着。他将男人揽在怀里,下巴轻轻磕在对方的肩膀上,“朕便想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没有旁人了。”
“可……”靳久夜想说什么,被贺珏用手捏住了脸颊,“这种时候,不许再乱说话。”
“好。”靳久夜乖乖听话,靠在主子身上,他也觉得安心不少。
没一会儿,贺珏便不规矩起来,咬着靳久夜的耳朵。靳久夜敏感地颤抖了下,随后听到贺珏问:“那夜哥儿你跟朕说实话,这几日为何又躲着朕?”
靳久夜一愣,“不是说好不提这个了么。”
贺珏当即反口,“什么时候说好的?”
“方才主子不是说过……就当过去了,还既往不咎……”靳久夜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贺珏,“主子你怎能出尔反尔?”
“呵,朕便知道你还瞒着朕!一下就背朕试出来了吧!”贺珏气哼哼道,“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还不快坦白从宽?”
靳久夜这回是真真实实叹了口气,拿贺珏没有办法,“主子太过分了些。”
“朕与你夫妻,亲密无间,再过分也不算过分。”贺珏口才了得,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大道理张口就来,“再说了,你怎么还能对朕有秘密?莫不是还对朕生分?”
“那主子能把你后面那只手挪开么?”靳久夜无奈道,“别捏属下屁股了,腰也不行。”
“好。”贺珏答应得痛快。
靳久夜还没松一口气,这大白天的,贺珏竟有白日宣淫的心思。
“哎,这只手……呼,前面更不行了。”靳久夜拒绝,贺珏不满地说道,“你身上哪儿哪儿不是朕的?还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都睡过多少回了……”
“属下正要跟你说这个。”靳久夜也豁出去了,话赶话说到这,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主子,你问我这几日为何躲着你,不就是那天晚上你按着我……”
贺珏自然想起来了,随即便笑了,“你还害羞了不成?”
靳久夜又轻叹一口气,“节制些,不然苏太医又要谏言了,上回便说过……”
“住嘴,那是他误诊。”贺珏没好气道,“那老头子成天乱七糟八地瞎想,这两年又开始唠叨起来,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当朕是三岁小孩不成?甭听他胡说。”
“朕好不容易得了心上人,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想要得多些了。”贺珏搂着靳久夜的腰,将他往怀里带,又有几分欺压之势。
靳久夜无奈由着他,“这白日里,又在正殿,不太好。”
贺珏轻声笑了,“那咱们回暖阁。”
靳久夜没说话,也没动作。
贺珏转念一想,“难道你不愿意?你不舒坦?”
靳久夜依旧沉默,贺珏抱着他摇了摇,“夜哥儿,跟朕说说。”
“也不是。”靳久夜的声音里多少含着无奈,又带着几分隐忍。
“那是为何?”贺珏故意笑他,“难道朕的影卫大人还受不住?”
这话可提到点子上了,靳久夜吞吞吐吐,被贺珏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愈发显得为难,“属下又不是没有知觉的废人……“
“哦?不是废人,又是什么?”贺珏笑得开心,嗅着靳久夜的发间,“夜哥儿可是连蛊毒都能扛下的人呢。”
靳久夜红着脸道:“这怎么能一样?明明那个,属下浑身都软了……”
后面就越来越小声,“主子又让我放纵,如今愈发没有自制力了。”
“没有自制力是什么意思?”贺珏调笑着继续追问。
“主子别问了。”靳久夜小声请求道。
贺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上手摸靳久夜的耳朵,“有些发烫啊。”
“不说了。”靳久夜扭开一点,贺珏哪肯放他,便将他搂在怀里,往小榻上一躺,“来,陪朕午睡片刻。”
靳久夜还想挣脱,贺珏却只是将人抱在怀里,“乖乖,就睡一会儿。”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这么将就着挤在一张小榻上,缓缓午睡了去。
日光斜洒而过,两张睡颜宁静柔和。
第69章 番外三
这年春,贺珏怕靳久夜在宫中闷得慌, 便下令准备了东巡。乘船沿着淮西河道至大宁府, 由清河口岸往南下, 视察江南水军后,再从陆路返回西京。
如此出巡时间可长达几月之久,几乎将大半个南唐都看了去。
这也是贺珏即位以后,第一次也是最盛大的一次出巡, 朝堂上内阁里, 各处都十分重视。
从年前就折腾准备着,到了三月开春,因天气转冷又延迟了些日子, 到了四月初才开始行走。好在水路快且舒适,只要不晕船,与岸上生活也别无差别。不出一月,他们便到了大宁府。
负责近卫戒备的是林持和高山鹰, 京畿卫禁军随行在侧,连玄衣司也出动了不少暗侍卫隐匿伴驾, 或事先查探情况, 以便御驾不受阻碍。
刚到大宁府,高山鹰就下令全队戒备,并禀告了贺珏,如今海寇猖狂,大宁府离海很近,特别是清河口岸, 有不少海寇肆虐。因南唐水军不善海战,一时没办法将其降服,这次御驾入大宁府,他心里多少捏着把汗,只盼着能平安度过。
贺珏倒不以为然,他曾经经历过的战乱岂止海寇这般简单,从荒无人烟之处爬出来,早已挑战过最极限的时刻。即便现在海寇近了身,他也无所畏惧。
是以贺珏的御驾停靠到大宁府时,也不曾动用大宁府的水军,到了清河口岸,为了看一场美轮美奂的日出,他还特意将船停了几日。
直到林持都开始心态不稳,拐着弯暗示离开,未免与海寇狭路相逢。
贺珏便问他:“朕如今看来,像不像是一个昏君?”
林持哪有靳久夜的胆子,自然一千个否认,连忙说:“不敢。”
贺珏便觉得没意思,又去找了靳久夜说话。
靳久夜话不多,可到底比林持这等人有意思说了,两人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在屋里腻歪。
林持叹了口气,跟高山鹰凑到一处,两人互相埋怨了几句。
“陛下性子愈发随性了些。”林持忍不住问,“当年带三千京畿卫去玉门关的时候,高兄是如何应付的?”
“那也是胆战心惊啊,生怕出了什么意外,那时候年轻胆子大,陛下又为皇后殿下担忧,做臣子的如何能不为君分忧?”高山鹰想起来,也觉得当年轻装简行去边境战乱之地,实在太过大胆了些。
如今却没有这份胆子了,胡子长长了,心境也变化了许多。许是过惯了几年安生日子,便再也受不住来自暗处威胁的压力。
“老了,老了。”高山鹰从身后解下一只水壶,拔开瓶塞饮了一口。
林持闻见了,忙问:“你喝的是酒?不怕误事?”
“倒也不会,昨日大宁府传来消息,他们在青口大败海寇,对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作乱。”高山鹰心里有底,否则就算冒着得罪陛下掉脑袋的风险,也会将贺珏请走。
自然这个消息贺珏也是知道的,因而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只想同靳久夜看一场好看的日出美景。
林持心里也认同高山鹰的话,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把握,“其实,有影卫大人在陛下身边,纵然千军万马,想来也不能伤陛下分毫。”
“是啊,那可是影卫大人。”高山鹰亦想起当年玉门关的情形,他们冲进葫芦谷营救时,数百狼烟骑竟被靳久夜一人吓得不敢上前一步。
那时候,靳久夜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甚至分不清来者到底是何人。他的眼里只有厮杀,只有鲜血,便连陛下都差点儿成为影卫大人的刀下亡魂。
而这样一个伤残之人,狼烟骑却被震慑得不敢妄动,彼此对峙了一天一夜。
最后靳久夜才撑到了陛下前去营救,那是一个怎样强大而不畏一切的人。时至今日,高山鹰哪怕回忆过无数遍当夜自己的亲眼所见,也断然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而这个人,眼下却一脸懵逼地被他主子拐骗下了御船,两人隐藏了身份,扮作平常公子去了另外一艘游船。
“朕今日便想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游走于平民之间。”贺珏笑着,拉着靳久夜的手,“这几日朕打听好了,今晚定然能看到日出,咱们那船的位置太靠内港,高山鹰那伙人总担心朕的安危。有他们看着,咱们出来玩耍的日子总不痛快,这船是大宁府富家子弟包下来的,朕让林季远去寻了个便宜,船上也没多少人……”
“主子还偷偷支使林季远?”靳久夜表示惊诧,这小子暗中为贺珏办事,竟然一声都不吭。
“本是想给你惊喜的,自然交代了不能告诉你。”贺珏一耳朵就听出了靳久夜所思所想,帮林季远脱了罪,两人进了船上一间套房,舒舒服服地等着船上侍女送吃食过来。
“这船靠近海,看日出绝对是个好位置。”贺珏拖着靳久夜半卧在窗前,窗外是海水滚滚,慢慢沉下去的夕阳像是一只怪兽。
两人静静地待了会儿,待侍女将吃食送来后,他俩又围着榻上的小几相对而坐。
贺珏给靳久夜喂了一块果干,“酸不酸?”
靳久夜点点头,“有点。”
“那朕便不吃了。”贺珏将手里拿着准备吃的那块,也塞进了靳久夜的嘴里,靳久夜没说什么,嚼了几下就咽了。
贺珏喝着当地特产的奶茶,“这个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说着便将杯子递到靳久夜唇边,男人低头饮了一口,奶味很重,茶味也不淡,糖放得正合适,是贺珏会喜欢的味道。
“快十年了吧,朕就是想带你来看看,这南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靳久夜回想了下这一路而行,百姓虽不穿金戴银奢华享受,但也还算富足,温饱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想想先皇在位后期,五王之乱纷争不断,再加上前几年饥荒,易子而食也是有的。”贺珏提起这些,无不感到悲凉,“幸好有你,不然朕哪有那么多精力去肃清朝堂?而你,却为朕担了那么多不好的名声。”
靳久夜摇了摇头,“属下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