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升沉 第125章

作者:落淮 标签: 年下 甜文 灵异神怪 古代架空

穆衣和姜冬沉一同看向穆敛,穆敛从袖中取出手绢,为姜冬沉擦拭脸上的泪,忍着眼泪轻声道:“御剑的话稍慢一点,你喝了酒,又才哭过,风吹着脸会疼,明白?”

才擦净的脸,又有一颗泪珠滑落下来。

穆敛收回手,抿抿唇,轻声问道:“阿沉,还回家吗?”

姜冬沉低下头道:“过节或者我们家人生辰的时候……我会回来。”

穆敛点头,垂下眼道:“好。”

轻叹了口气,又拍拍姜冬沉的肩道:“路上小心,去吧。”

姜冬沉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跪了下来,衣袖纷然而落,他唤道:“母亲。”

穆敛强忍着泪,没去扶他,问道:“什么事?”

姜冬沉行过大礼,分明道:“冬沉不孝。”

穆敛道:“你既知自己不孝,就好生把阿升找回来,带到我面前。我要我的两个儿子完完整整地回到我身边,你才算对得起我。”

姜冬沉落下泪来,却正色道:“冬沉知道。”

穆敛不再多看他一眼,背过身去,轻声道:“你走吧。”

姜冬沉转身,召东南枝出鞘,后退了两步道:“冬沉告辞。”

继而转身上剑,一晃之间,白衣广袖飘然而起。等穆敛再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在皎皎月色之中了。

姜冬沉的酒并没有醒,他也知道大晚上的自己哪也去不了。过了约半个时辰,穆敛向穆衣道:“走吧,长姐,我们去千欢渡看看他。”

于是这两位女子,召出许久未动用过的长剑,玲珑出鞘,轻盈一跃踏上剑刃,如同梁上燕俯身飞落,在水面上轻轻一点。

在一个明朗的月夜,见到两位倾城女子纱衣缦回御剑行空,剑刃闪着微光,穿入云间,遥遥化为一个澄澈的小点,应是很美的风景。

可以她们出行的目的,却看不见有什么美好的前景。

当落在随君湖与他们的房子之间时,姜冬沉强压依旧的思念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们有过许多稀松平常的夜晚,都是这样明朗的月夜,姜冬沉坐在书案边看书,年却升躺在床上逗猫,有时两个人很久都没有一句交流,各自心绪平静地做自己的事。姜冬沉看书向来是很认真的,年却升就做不到心无旁骛,永远都不知道他在心里想着什么,有时就突然来那么一句:“哥哥过来让我亲亲。”

要不就是“哥哥过来让我抱抱。”

年却升睡觉容易做梦,做噩梦了醒来就闷闷不乐的,做个开心的梦醒来就拉着姜冬沉讲个不停。但更多的时候,是梦见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然后姜冬沉就在半夜或清晨一脸懵地被亲醒,然后和他莫名其妙地抱在一起。接着年却升把他的梦重演一遍,演完了就蒙起被子接着睡。一般来说这样的日子,一天也就能吃中午和晚上两顿饭。

做这样的梦也很好,姜冬沉像,人要是活的压抑,连梦都不会做的。更何况他是少年人,血气未定,那种心思燥一点也无可厚非。

对啊,他还是个少年人。

从前他们在一起,欢愉恬静种种,谁能想到还有一个词叫做“好景不长”?

姜冬沉闭上眼叹了口气,摸索着去开门。再睁眼时,灰气与黑暗迎面,无力的寂寞感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姜冬沉站在门边,没敢进去点灯。

太像了,这一晚的样子。月明星稀,一人独醉,萦绕着鼻息的全是清淡的梅子酒味。不过上次闻见这味道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拥吻良久后年却升唇齿间的酒香。那天年却升一脚踢开门的时候姜冬沉只向里面晃了一眼,一样是灰暗满堂月光不入朱户。那一天年却升在房檐从早坐到晚,他们这间房子,一日没有人住,就没有生人的气息。

穆敛与穆衣来时,姜冬沉正站在床边,埋没在黑暗之中,向布满灰尘的空床张开双臂,穆敛听见他道:“阿升,你抱抱我。”

穆敛当时就捂住了嘴,眼泪零零续续地溢了满眼,朦胧地再看不见他的阿沉又做了什么。穆衣去拉她的手,穆敛轻声道:“我不想阿沉这样。”

接着她又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当初年却升和姜冬沉南至荫江的时候,路上经过一处小小的酒楼,楼前有卖唱女子,用南方特有的软糯口音,唱的是《水调歌头》。

古筝声声,玉笛泠越,声音悠软哀怨,那女子双眸中仿佛映着那位打马而过的俊朗男子,又或是哪日立于杏花疏影中,一双佳人共撑着的俏红的油纸伞。唱的悠远,唱的绵长,一首水调歌头中,竟听不见再能重逢的希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终是转过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穆敛和穆衣无声无息地里去,姜冬沉坐在房檐上闭着眼吹风,却没吹走醉意。他手中拿着一坛梅子酒,反而越喝越醉。

这次他还是转头看向身边,把酒坛放到一旁,笑得泪光涟涟:“阿升,你抱抱我。”

逞强喝酒喝到断片,终是久等人不至,第二日清晨睁眼就已日上三竿。宿醉酒醒,头痛欲裂。在被衾中摸到一个暖烘烘的小东西,心中猛地一颤,掀开被衾却再无他人,而是半夜将自己传送过来陪他的阮阮。

心中一阵与期望反差的巨大失落,姜冬沉坐起身来,叹着气抚了抚阮阮的脑袋。

或许是在彻底醉了以后把屋内屋外整个收拾了一遍,仿佛后来还在书案前铺着纸写《车遥遥篇》。一面哭一面写,墨迹染成一片,字也不端。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可惜不是月晦,而是星不再常明。

姜冬沉把还在熟睡的阮阮抱在怀里,将床上的被衾叠过放好,简单洗过脸,就抱着阮阮离开了千欢渡。

走之前,望了一眼衣架,从上面取下一件年却升的衣服,抱在怀里。

他也就喝醉了那一次,也就哭了那一次,自那以后,再没掉过一滴泪。

渐走向缄默和冰冷,温润之气尽收。人道姜冬沉性子坚如磐石气场生人勿近,不知他从来都应是讲话温和化雨,心思细稹,体贴入微,是年却升永远与冷漠不着边际的哥哥。

自那最后一句哥哥再见之后,再也无人唤他哥哥。

再也没有人要他抱,再也没有人讲他可爱。在浮世万千的人人事事里,在失眠或梦魇的夜,人人心有归属,都不需要他姜冬沉。

除夕前日姜冬沉回家,穆衣穆敛带着姜鹜在门口等他,姜冬沉剑收落地的时候,姜鹜却没扑上去喊他四师哥。

穆敛向姜鹜问道:“怎么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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