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淮
姜冬沉思考片刻,低头道:“冬沉不知。”
“前两日,却升去年家是不是为了镇住白月光?”
“听他讲,许是的。”
穆敛眨眨眼,叹一口气:“那便是了,白月光重新归于平静,以尉迟家为首的各大想要讨伐年家的仙门失了白月光躁动的借口,便坐不住了。年家实力已今非昔比,年宗主与你父亲交好,叫你父亲打开结界,摆明了是意料到事情发展,不愿连累我们。”
“母亲的意思是?”
“外界正在猜测是谁有如此高深的灵力镇住白月光,有些事不一定能瞒得住,我怕这把火会烧到却升身上,所以过两日你赶快带他回千欢渡。那儿地处偏僻,较为安全,无事你们不要在公共处露面,保全自身,你可明白?”
姜冬沉一怔,须臾,轻声道:“他从来没做过错事,为什么这种事要牵扯到他身上?”
“阿沉。”穆敛道,“世事多有不公,不是谁独善其身就能避而远之的。此事我们家也不会全然脱开,但我们一直待人温厚,各家对我们多有敬重,绝不会贸然发难,可却升不一样,你背后有一个家,他只有他一个人。”
“他背后有我。”姜冬沉道,“我不会让他受人伤害的。”
穆敛轻轻笑了,柔声道:“我向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这个。却升这孩子,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在你消沉抑郁的那几年,我心中又担心又害怕,怕你一生走不出那个阴影。但却升来到你身边后,我便不再怕了。你现在的样子是我最希望看到的,阿沉,我听他常唤你哥哥,你既受了这一声,就要负起你该负的责任。在我心里,我是把他当做我们姜家的一员看待的。”
姜冬沉点头,穆敛又道:“我看他是很愿听你话的,他这样的孩子,从小无父母疼爱,定是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担着。还有你,你也是,许多话我说了你都不肯听,只听却升的。既然相信他,就和他相互照应。千欢渡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们若有什么事,传声与我便是了。”
姜冬沉心中一阵温热,使劲点头,坚定道:“冬沉定不负母亲厚望。”
穆敛似是想再嘱咐什么,张张嘴又咽下,低头笑笑道:“好。”
第25章 夜半
上元节,明月圆满,星光同样光华璀璨。亥时,星汐悄悄潜入年家,进了白月祠堂。
白月光正在阵法中央,安然直立,柔和的光芒宛如一位温婉静和的江南女子。星汐从不懂怜香惜玉,压低声音道:“璇月,出来。”
白月光毫无动静,星汐道:“璇月,今日是月圆之夜,你又有年却升的灵契加持,别装死,出来。”
白月光的光华中隐约走出一道幻影,模模糊糊,如雾一般飘摇朦胧。风吹仙袂,似要把整个人都吹散了一般。可从那幻影中隐约看出少女面容清婉,双眉轻蹙,目含秋波,正踏着霜华一般的月光,走到星汐面前。
星汐道:“你与抚花同是以自身炼就仙器,为何你一向不稳,她安然自得。”
璇月轻声开口,声音同她的双眸一样清灵澄澈:“抚花是自愿为之,而我是受年家控制使然。”
“那这一点我们先不提。”星汐心情并不太好,咄咄逼人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害年却升?他为了你建这个灵契,要我费多少心?”
璇月自知有错,低头不语。
星汐接着道:“你觉得你能冲破年家这个地方?你要是能,大人早就派人来把你接走了。可是你当年下凡下的好啊,月灵石都被你震没了,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断后路。璇月,年却升为了镇住你,拿命跟你赌这个灵契,幸好你是个好姑娘,若是你为了离开这儿不择手段,用这个契去吸干他的灵力,他会死的!就算大人重视他是为了你,可他要是死了,你让我怎么跟大人交代!”
“我……我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
“是,你没料到。当年年家那么多孩子,你怎么就料到年却升需要你,才把你身上星月莹结的灵力全给他了?大人对你、对年却升都重视至极,要不然我下凡干什么,跟着年却升不露声色的四处游山玩水不成?”
璇月抬起脸来,答道:“我被炼成白月光那晚,无意间被触发了视远能力,我见平粥在年却升生母的茶水中下毒,当时无人知晓她已有孕。我自己也是无父无母独自长大的,我怎么能看着一个天赋奇高前途大好的孩子,尚未见到这人间的一点日月星辰,就与他母亲双双惨死?”
璇月讲话向来都是轻声细语,软软糯糯,从未如此激动地反驳过别人的话,就算当年遭受迫害也是逆来顺受不着愠色。星汐见她如此,放稳声音道:“所以你算准,在你把星月莹结的灵力全送给他之后,大人会派人来保护他,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正是。我也是承受了剥离筋骨般的痛苦才做出此举。若不如此,他就算侥幸在那晚安然无恙,也绝对活不过十三岁。”
星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好啊,璇月,这个局你竟然把我也算上了。”
璇月低头道:“抱歉。”
“你……不必道歉。保护他也是我职责所在。只是这灵契……算了,听天由命吧。估计连大人都毁不了这东西,年却升胆大至极,用自己的命去跟你赌你会不会要他的命,但他赌赢了,你不会。”
“我自然不会,若今日我想要他死,当年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救他。”
“年家要与别家仙门开战了,你帮不帮忙?”
璇月叹息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盘棋你下的可不太好,你看你牵扯进去多少人。”
璇月无言,良久,默默问道:“他怎么样。”
星汐抬眼,又回头望了望一片星辰璀璨,低声道:“挺好的,除了每日记挂你,别的一切无恙。”不等她回答,星汐又道,“年却升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的是非对错是分不出的,别让大家失望就是了。”
星汐一晃,隐了身形。
姜冬沉将一碗元宵推到年却升面前,可年却升闷闷不乐,没有动筷。
姜冬沉在年却升身边坐下,担忧道:“前几日嚷嚷着回家回家,这会儿回来了,怎么还心事重重的。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和我讲讲啊。”
年却升往姜冬沉身上一靠,合上眼道:“有很多事情想不通,烦死人了。”
“是什么事想不通?”
“你看,就比如说你们姜家吧,创族家主是姜窗凝,带领家族人员修折扇术。林家创族家主是林长抚,游历蓬莱得高人指点,创飞花术。但是年家,年家的起源就像一个谜一样,占星术怎么来的?不止我,年家和我同辈的子弟对此都全然不知。你不觉得这很怪?第一代创族家主和仙技由来应是一个仙门家族最值得骄傲的事。年家却讳莫如深,实在奇怪至极。”
想了想,年却升又道:“占星术那东西我摸都没摸到过。”
姜冬沉对此颇为认同,但他并不知如何回答。年却升伸个懒腰,打笑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姜冬沉笑了,推起年却升道:“会不出来就去沐浴,水我已烧好了,记得把皂荚和寝衣拿过去。”
于是年却升便磨磨蹭蹭去了,平时沐浴定要小半个时辰,今日不到一炷香便完成。出来时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什么血缘什么星月,似是在苦苦思索。坐在床上,叮嘱姜冬沉沐浴的时候关好窗子。随后又开始神游天外,姜冬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沐浴。
姜冬沉才去侧屋,年却升突然神色一变,轻手轻脚下床跑出门去,绕道屋后的合欢树,吐出了一口血。
年却升隐隐觉得白月光在动,似是剑魄分离一般地缓缓移动。年却升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用土埋住血迹,擦擦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屋去。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出神。
自从与白月光建了灵契,年却升就一直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白月光在监视他,或者也不能说是监视,是在感应。可他对白月光的感应一直都模模糊糊。如他所愿,白月光从未从他身上吸走过半分灵气,只是白月光但凡有一点异动,年却升都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