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瞧他的表情,黄芩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韩若壁又回到了二人最初见面时一般--陌生而危险。
黄芩不由自问:此前‘天魁’不明原因地出现在辰州,自然不可能是为着自己,那么,究竟为着什么?自己离开‘雪峰山’去‘凤凰山’的彝寨寻‘月华珠’时,韩若壁曾离开过‘魇伏谷’三天,到底去做了什么?眼下,韩若壁分明知道苗女熊传香对‘金碧山庄’的公冶修是个威胁,而公冶修总算帮过他,可他却大有听之任之,甚至从旁看笑话的嫌疑,这又是为什么?莫非公冶修出事,‘金碧山庄’的势力因此削弱,会对韩若壁或‘北斗会’有甚好处?到现在为止,这一切行动,是不是早在韩若壁的计划之中?......
种种疑问如潮水般奔涌而至,一时间,黄芩只觉头大如斗,不愿再想下去了。
接下来,心绪纷乱的黄芩和韩若壁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就打发他回房休息去了。不过,韩若壁似乎也有心事,所以没有对他过多纠缠。
第二日起程前,韩若壁先去城里逛了一圈,搞回来几大包东西,送进了熊传香的房间。
很快,熊传香换好汉人女子的衣服,戴上黑纱斗笠,遮蔽住整个头脸,把苗刀贴身藏好,将一把银光闪闪的弹弓和一个装满了金弹子的囊袋挂在腰侧显眼的地方。之后,她走出房门时,就从一位苗人的女巫祝,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神秘江湖女侠,‘银弓金弹’玉娘子了。
按照韩若壁之前的计划,一直苦等到天色将黑未黑之际,三人才前往‘金碧山庄’。
到了庄上,得知这一日公冶庄主带着少庄主以及一些庄客外出赴宴还没回来,而留守在家的家仆、庄客们里有些是识得黄、韩二人的,知道他们是少庄主极为看重的高手,加之当时天色已晚,光线不佳,而灯火又尚未点起,跟随二人一起来的那位以黑纱蒙面的‘玉娘子’,又算得上是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人物,于是便没什么人多问,一并请入庄内不提。
三人本想等到公冶修回来后前去面见,却被告知庄主可能明日才能回来,只得先行歇下了。
家仆将他们引至一进的三间客房前。韩若壁、黄芩各选了左边的一间和右边的一间,把中间的一间留给了假的‘玉娘子’熊传香。二人这般作为,看似因为照顾她是女的,所以有心庇护,其实却是小心提防。熊传香虽则心有不快,却也无法当面发作。
黄芩到她身边,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小声道:“明日一早,我们帮你引荐公冶庄主,但今晚,你最好不要走出房门一步。”
言下之意,怕她趁公冶修不在,先行在庄内生事。
熊传香没有应声,不服气地拍了拍腰间装满金弹的袋囊,击起一阵金铁相击的脆响,转身进去房里,‘啪’的一声,重重摔上了房门。
韩若壁大声笑道:“不想‘玉娘子’还是个爆脾气。”
稍后,他二人对视一眼,各自进屋。
过不多时,庄里各处陆续亮起了灯火。
三个人,三间屋,各怀心事,互有猜疑,当真是一夜长如岁。
进到房间里,韩若壁撂下背囊,解下腰包、肚包,整理了一些随身物品后,便和衣仰躺在床上假寐。
眼看到了入夜时分,他眼一睁,轻巧地从床上坐起,悄没声响地来到桌前,吹灭了桌上的灯火。
继而,他来到紧邻着熊传香房间的那面墙边,将耳朵贴于壁上,仔细地听了听,确定熊传香还在屋内。
韩若壁兀自露出一个微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身形一闪,宛如一道轻烟般掠了出来。
外面,灯火大多已经熄灭了,天空中有几片暗淡无光的云彩在缓缓移动,因而月光也不是十分明亮。院子里寂静一片,只有旁边的草丛里有几只小虫间或发出‘唧唧’的低鸣。
韩若壁的脚步如同狸猫一般轻巧灵活,几步窜至熊传香的门口,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打开,伸出右手食指在瓷罐里沾了点什么。然后,他小心地蹲□,以那根食指在门槛上画了一些不知什么用处的、奇形怪状的符文。转身,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来到窗下,又用手指从瓷罐里沾了沾,在窗框上画下了和之前类似的符文。而后,韩若壁将食指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里抹了几下,将罐子收好。
这一切说来啰嗦,可他做起来却是非常熟练,只三下两下就完成了,因此没有惊动任何人。
韩若壁左右瞧了瞧,再次确定熊传香的这间客房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可转念又一想,却滑到了黄芩的屋前立定。
正在韩若壁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却听到耳中传来一声轻笑。
夜深人静之际,韩若壁听得真切,不是黄芩还有谁人?
这笑声乃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送至他的耳中的,是以,韩若壁知道自己的举动没能逃得过黄芩的六识。
他无奈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又自嘲一般,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试着轻轻一推门,果然门没有插上,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
韩若壁闪身入内,把门关上,转身打量起室内来。
此刻,屋子里没有点灯,黄芩正盘膝坐在床边,连抓地虎快靴也没脱,一双大眼正瞪着韩若壁,在黑暗中,映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如粼粼碧波,分外晶亮。
韩若壁咧嘴一笑,浑身似乎很是放松,大摇大摆地来到桌前坐下,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他先叹了一声,才道:“看来我受伤之后功力退步得厉害,所以瞒不过你了。”
他的话也是以‘传音入密’之法送出,是以并不担心被隔壁的熊传香听见。
黄芩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你开门关门,举手投足之间看似随意,却没弄出半点声响,莫不是常做夜贼练出来的吧?“
被他如此挖苦了一下,韩若壁似乎不以为意,依然以‘传音入密’之法,道:“我刚动了一些手脚,只要她夜里悄悄地溜出去,我就会发现,你也就用不着一整夜这么打坐冥想似的来监视她了。”
黄芩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应他,依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没变,似乎并不太放心他的那些小伎俩。
韩若壁呆坐了片刻,见黄芩闭口一言不发,他好似也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于是佯作困倦的哈了一口气,起身道:“你不信我的手段就慢慢打坐吧,我回房睡去了。”
就在此时,外面不知出了什么事,隐隐传来了一些喧哗声。
韩若壁‘咦’了一下,旋即做恍然状,道:“莫非是公冶修回来了?”
黄芩面无表情,道:“她起来了。”
韩若壁伸出左手,只见他的手掌心里有一个圆圆的、红色的、钱币大小的点,看起来鲜艳欲滴。
他摇了摇头,道:“但是她没有出门。”
黄芩冷冷道:“是没有,她一步也没走,只是在床边站起来了而已。”
略显惊讶地瞧了瞧他,韩若壁道:“你现在的六识,已经达到此种境界了吗?”
以黄芩此刻表现出的水准,韩若壁自忖纵然没有受伤之前,若是不运起‘六识神通’的功夫,也是没办法达到的。
由此可见,黄芩在六识方面的精进已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黄芩耸了耸肩膀,道:“这段时间我自己也觉得功力比以往有所进展,似乎帮你疗伤,对我的修为却也有些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