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方拳师正要动手,黄芩却摆了摆手,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棚内桌椅若是毁损了,你我二人,谁个毁的,谁个照价赔偿。可好?”
方拳师急着动手,哪顾得了这许多,不耐烦地骂了声:“滚你奶奶的。”
下一刻,双方目光刚一触及,他便身形矫健猛扑了上来,照着黄芩的脸门就是一拳。
这一拳看似鲁莽,好像任个村夫打架都能使的出来,而且格斗之时头部也是最难击中的部位之一,随便侧身扭头躲闪,或者伸手格挡均可化解拳招。但是,方拳师这一拳的厉害之处,却在于拳上有毒,无论打中身体哪个部位,都是麻烦事,可说极为歹毒。对手若是闪躲,他大可以拳势一沉,顺势打中对手的肩膀,肩上中了一拳,对手一样受不了;而对手若是出手格挡,就难免沾染上他毒拳上的毒汁。是以,这些年来,江湖上敢同这位‘毒手尊拳’面对面较量之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而实际上,方拳师这一拳的力道、速度几乎臻于完美,纵然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也不易躲开。
虽然只是区区一拳,却是经过他不知多少次的苦练得来的功夫。
黄芩嘴角微弯,似笑非笑,镇定自若地看着来拳,全然不闪不避。
眼见,他就要被对方那黑的发亮的毒拳,结结实实地击中面门了。
旁边的梅初见状,忍不住背过脸去,似是不忍心瞧见黄芩那张俊朗的面容,被丑陋的毒拳打成个稀巴烂。
方拳师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捕快的武功深浅,因此,他这一拳本是留有后劲,旨在试探,但现下见到黄芩居然不躲不闪,不由心道:这个捕快刚才大言不惭,现下看来却只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浑人。
至此,他心中突生恶念,手上力道迸发,就想一拳当场击毙对手再说。
就在方拳师的铁拳,几乎已经击中黄芩的鼻尖之际,黄芩毫不慌张,双手分左右紧紧扯住铁链。那根铁链瞬时被他拉得笔直。他上身微微向后一退,动作极小,却在毒拳沾上鼻尖处皮肤的前一瞬,极有效地让过了。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根被拉得笔直的铁链则如闪电般的、不偏不依的,正好扣在方拳师右手的手腕之下。还没等方拳师反应过来,黄芩的左手迅急如闪电般围着对手的右手手腕绕了一圈,继而双臂一振
,劲力十足,把方拳师的右手紧紧锁住了。方拳师见状,心叫不好,左手来夺黄芩的铁链,却早被黄芩等了个正着,也依样画瓢,飞速的围着方拳师的左腕绕了一圈。至此,方拳师的双手,都被黄芩以铁链紧紧地锁住了!
原来,方拳师练得一双拳头上的功夫,最怕的便是被敌手擒拿住前臂,是以藏在衣袖内的两只小臂上,都套有外层布满铁钉的皮护臂,若是敌人以手擒拿他的手臂,欲控制他的双拳,则必然会被护臂上的铁钉刺伤。可是,黄芩此番却是以铁链来扣的双臂,实在令他无可奈何。
锁住方拳师的双拳后,黄芩拉紧铁链,用力往面前的桌面上一压,方拳师则卯足了全身功力,妄图挣脱桎梏。
他只道自己一身足以开山裂石的精纯功力,就是精钢铁锁也经不住这么全力一挣。
但令他失望的是,在黄芩的铁链之下,莫说是挣脱,就是想把双手提离桌面半分,也是无法办到的。
对他来说,黄芩手上的力道,竟如山岳般沉重,根本无法撼动。
黄芩神色轻松地看着面前双眼圆睁,运出吃奶的力气正在挣扎的方拳师,悠悠道:“我对江湖人没甚意见,只要不在高邮州里闹事,狂吠几声也无妨。不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教训别人前,自己最好还是先弄弄清楚。”
方拳师浓眉一挑,正待破口大骂,黄芩猛然一个头槌,正顶在方拳师的额头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旋即,他松开了铁链,只见方拳师满脸憋得紫红,犹如吃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口中哼哼唧唧,念念有词,却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晃了几晃之后,他便摔倒在桌下,口吐白沫,昏迷过去,人事不知了。
只一个照面,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毒手尊拳’,就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高邮州捕快放到了,而且,在这番较量中,别说是桌椅,就连碗、碟也没打碎半个。
观战的一干人等中,有些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更些有人不露声色心下暗惊。 .
从头到尾韩若壁都手托茶碗,冷眼旁观,却是依然瞧不出黄芩的任何武功路数。比斗中,黄芩似乎只以一些最基本的格斗招式、技巧便摆平了对手,就如同上次在分金寨内与水贼动手一样,没有显露出任何特别的招式技艺,神功绝学,可以让人寻觅其出身来历,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分明又极具威力,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想象。这一切令韩若壁心头的疑云又加重了几分。
惊愕过后,宋秀才、狄员外一起上前扶起方拳师。宋秀才伸手探查,见他鼻息正常,想是仅被黄芩的那记头槌撞晕了,并无大碍。他转头向黄芩道:“多谢手下留情。”说罢,和狄员外一起将昏倒之人架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黄芩来到双绝道人面前。
意识到自己先前曾对他出言不逊,刀绝暗暗心惊,却也不能不顾着面子,当场服软,是以“呼”地站起身,硬充好汉道:“你待怎样?!”他身形极高大,即使说话的底气有些不足,也不易为人察觉,依旧显得气势逼人。
黄芩道:“你和他是真道士?”
刀绝道:“真道士怎样?假道士又怎样?你身为捕快,自该去抓贼防盗,管道爷们作甚!”
黄芩冷笑道:“真道士就该有渡碟傍身......假道士的话,依着大明律令,我自可抓你二人回去受审!”
刀绝一听,愣住了。
剑绝较刀绝精明些,哈哈笑道:“捕头大人言重了。我这师弟为人鲁莽,得罪之处还请捕头大人多多包涵。”
未等黄芩反应,黄泉无常已上前,道:“江湖上的朋友拳头大,脾气暴也是必然,捕头大人不要见怪。刚才大人不是有话要说嘛,不如就此讲来,我等也好洗耳恭听。”
黄芩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后,淡淡一笑道:“各位需记着,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无论多厉害的江洋大盗、豪霸强梁都不可与官府斗。我知道今日想要撵你们离开此地,未免强人所难,不过来的都为求财,就该以和为贵。州里的百姓,没有谁家值得你们费心,如果有哪个实在不揍人手发痒,不淫人不得睡......”
他停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整间棚子以及所有人,道:“休怪我尺下无情!”
听他这话,众人虽心中生厌,精神都是一紧,只有江紫台瞧着黄芩的眼神中竟似有了几份赞许和钦佩之情。
这时,老胡大着胆子从灶炉后探出头来,道:“各位爷们,黄捕头说的不错,你们都是了不起的角色,我们小老百姓除了生计的小钱,的确是一无所有的。”
黄芩又道:“如果想要闯江湖,争名气,那樊良湖里有的是水贼,随便你们招惹,但州里落了户籍的良民,你们是一个都碰不得、惹不得!”
宋秀才道:“来此,为的就是宁王的花红,捕头大人说的那些我原也没想做。”
黄芩摇头道:“你不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做,所以该说的,我一定要先说明。”
狄员外嘿嘿笑道:“捕头大人交代的,我们都记下就是,也好让捕头大人放心回去交差。”同时,他心道:这小捕快到底年纪轻,虽然功夫不错,为人却还嫩了点儿。人嘴两张皮,嘴上说的岂能为凭?任你说破天去,我们也可全应下来,就当敷衍一下。等入了高邮,谁想干什么还干什么,你又凭什么,到哪里去缉拿我们?......
未等他想完,黄芩忽道:“我刚才说的,你们自有人当作儿戏,只管听,不管信。还好我有一样本事可保证,今日在座的十一人中,无论哪个在高邮犯了事儿,我都可以下海捕公文,准确无误地缉拿此人,任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叫他不得安生。”
他此言一出,这些江湖人才真正紧张起来。
☆、第10回:叹鬼手无盐斗技惊四座,赞强人抚案落手高一着
黄泉无常“哦”了一声,冷冷地瞅向黄芩,道:“咱们可不是吓大的,倒想见识一下捕头大人口中的本事。”
须知,各地捕快在缉拿逃亡嫌犯时,凭借的就是海捕公文,因此公文里对体貌特征的描述显得尤为重要,而这点绝非武功高低所能决定,是以他只当黄芩说大话吓唬人罢了。
黄芩稳稳坐回桌边,高声道:“老胡,可有笔墨?”
老胡“嗯”了声,在乱糟糟的杂物中找寻了一番,翻出经年不用的砚台、秃笔、构皮纸等,端上桌来。
黄芩抚去砚台上的浮灰,端起桌上的茶水,便要倾倒入砚,韩若壁却伸手拦住他,道:“不可。这些东西和墨色相混,会使墨色大减,不能发墨。”
黄芩道:“凑和一下,何必计较这许多。”
韩若壁坚持地摇了摇头,并不松手,转头吩咐道:“老胡,拿碗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