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梅初巧笑上前,道:“有黄公子坐阵高邮,奴家相信在座的诸位,都可保证不骚扰州内百姓的。”她嘻嘻又笑道:“除非诸位不想过好日子了。”
她说这话倒似向着黄芩。
黄芩道:“我要说的话已然说完,各位自己掂量。”
他转头走出茶棚,只留下棚内一群心思各异的江湖人。
韩若壁跟在他身后,回头笑道:“你等只需谨言慎行,少招惹州内百姓,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出了茶棚,经过重阔海身边时,黄芩没作片刻停留,只丢下一句话:“你若想跟他们掺合一道,我那些话也需记着。”
重阔海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既不予否认,也不予承认。
黄芩、韩若壁一前一后行过数里。
这时,恰逢暮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寂寞小道旁杂花生树,微风吹过,清香扑鼻。
黄芩忽然停下脚步,皱眉道:“难道我又要欠你人情?”
韩若壁笑道:“欠我人情不要紧,千万别欠我‘情’。欠我‘情’的人,我会找他拼命的。”
黄芩叹了一声,道:“为何要帮我?”
韩若壁道:“看谁顺眼我就帮谁,那一干人中,就瞧着你最顺眼。”
黄芩思索片刻,道:“你走吧,就当我还你这个人情。”
韩若壁眨了眨眼睛,道:“你让我走我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跟着你能碰上各种趣事,倒也没甚不好。”
黄芩问道:“你内伤全愈了?”
韩若壁点了点头,道:“没有全愈,我哪敢在茶棚里现那一手。”接着,他好奇问道:“你那手传神的画功,是捕快营里教的?”
见黄芩低头沉默不答,他又自语道:“也是,当捕快的学好这一手,比学好武功还有用,在这上面,你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
黄芩思量了片刻,摇头道:“是跟一个朋友学的。”
韩若壁奇道:“什么朋友?”
黄芩道:“说了你也不识得。”
韩若壁笑道:“说出来听听嘛。我的朋友遍天下,兴许就识得。”
黄芩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韩若壁微有失望,高声道:“本以为能看出好戏,却没瞧着,倒是有些遗憾。”
黄芩回头疑道:“什么好戏?”
韩若壁道:“瞧你在棚里抓人呗。”
黄芩转过身来,道:“抓什么人?”
韩若壁神秘道:“你知道茶棚里都有哪些人吗?”
黄芩问道:“都有谁”
韩若壁有些惋惜道:“我若早告诉你,座上那一直铁青着脸的汉子,就是身背几宗奸杀案的祝玉树,你恐怕当场就将他拿下了。”
黄芩却道:“为何?”
韩若壁愣住了,道:“为何不?”
黄芩道:“可有缉拿他的海捕公文?”
韩若壁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说。”
黄芩又道:“他曾在你面前奸杀别人?”
韩若壁又摇了摇头。
黄芩淡淡道:“既如此,我无法确定此人有奸杀案在身,为何要去抓他?”
韩若壁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抓到了再严加审问,当可瞧出端倪。”
黄芩摇头道:“这世上黑白颠倒、事非混淆之事已然太多,岂能仅凭传言行事?”
韩若壁呆了呆,道:“我原以为你有一副侠义心肠,却不成想如此没有正义感。”
黄芩自嘲地笑了笑,道:“侠义心肠?我自认不是解救苍生的绝世侠客,能保高邮一处平安已是不易,又哪来的闲功夫管别处的事。何况,这世上,从来也没有能解救苍生的侠客,能解救苍生的,偏偏是侠客们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你指当官的?当官的又怎样,说的话,办的事,是对,是错,无关民意,只关君心。皇上说你对,你就对,皇上说你错,你就错。”韩若壁愤然道:“当官的实在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
黄芩沉思片刻,道:“看来你三次乡试没能中举,不是能力不及,而是心有不许。”
韩若壁哈哈笑道:“想当官,尤其当好官,须得游走在君心、民意之间,既能揣度上意,又可体察下情,还要能周旋迎奉。有这样才能的人才适合当官,也才能当好官。我父亲只知民义,有违君心,已错了一世......我不想再错一世。”
黄芩象是瞧见了他笑容背后的苦涩,心中一动,道:“这一世是你的,怎么个活法,原该由你作主。”
二人相视而笑,并肩前行。
路上,韩若壁忽道:“之前我诳了你,那句诗非我所做,是在别处瞧来的。”
黄芩怔了怔,道:“什么诗?”
韩若壁道:“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
黄芩没有说话,只低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