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绾刀
韩若壁这边,鲜兆林主攻,韩若壁主守,虽然鲜兆林占据着一定的主动,但勉强还称得上势均力敌。而黄芩那边,则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原来,此时‘三杀’群凶的人数已经减少了一多半,而且,大多数自认武功高强、勇猛擅战的都已倒在了之前黄芩和韩若壁的来回冲阵搏杀中,留下的除了高人龙等几个武功最高的,以及一部分性情阴险、轻功高明之人外,大多数都是武功相对较差的了。
也确实,战场上死得最快的,往往都是那些自以为最勇敢,武力最强悍,同时还喜欢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而大多数胆小一点,武功差一点的,则惯于躲在后面一些,脚下也溜得快,因此反而容易活得久些。当然,那些武功高明,又为人阴鸷之辈也是命长的。所以,一场战事下来,只有真正最勇敢,最强大的战士,和那些武力较差而又胆子不大的人能活下来,至于中间的那拨人,往往死伤殆尽。
眼下,那群四散闪躲的凶徒里,真正算得上高手的,就只有‘虬髯太保’钟回圆、 ‘皂剑天尊’高人龙,和一个使短戟的、双眉间有一块大黑记的中年汉子了,其余人等在黄芩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其实,如果这三名高手能和化魔之后的鲜兆林并肩御敌的话,实力定然相当可观。但要命的是,化魔后的鲜兆林举手投足间都会有极厉害的木毒泄露而出,这种木毒的伤害是不分敌我的,而另三人不通道术,对此都无力抵御,因而确是没法子同鲜兆林并肩御敌,要不然,今日黄芩和韩若壁还真是有够麻烦的。
本来,黄芩有想过祭起‘爆裂青钱’,无奈他的青钱虽然威力巨大,但毕竟又轻又小,所以射程并不是非常远,而此时,因为惧怕鲜兆林的木毒,这伙凶徒又全都散得极开极远,令得黄芩感觉有些无奈。
正在这时,他的脚恰巧踏过一名青衣汉子的尸体。
黄芩眼尖,目光扫见那名青衣汉子倒在地上,腰间的百宝囊开口处有点儿松开,旁边散落了几枚铁莲子。顿时,他想起刚才有个暗器好手,曾向他发出过好几枚铁莲子,甚至有两、三枚准准地击中了他,幸好他有宝甲护体,才没被所受,现下看来便是地上之人发出的了。
心念转动间,黄芩一阵暗喜,脚尖一挑,就把已死的青衣汉子的百宝囊挑到了自己的手中,掂了掂,感觉沉甸甸的,看来里面还有不少铁莲子。
铁莲子这种暗器要比青钱重得多,正是射程极远的利器!
这一大袋子铁莲子落到了黄芩的手里,真好像是装满了弹药的连弩,被握在了神射手的掌中!
倏忽之间,只听得满场的雷电呼啸、劲风肆虐,黄芩手里发出的铁莲子当真比强弓硬弩还要厉害。一枚枚铁莲子带着低沉的怒吼,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穿行飞射而出,几乎要与空气激荡、摩擦出爆裂的火花来!
‘卜卜卜’的撞击声,激得树摇叶颤,那是铁莲子打中四周的树木发出的声音,激烈得叫人心慌意乱;
‘噗噗噗’的沉响声,掀起片片尘土,那是铁莲子打入坚硬干燥的泥土里发出的声音,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哇哇哇’的惨叫声,伴随着血花朵朵,那是被铁莲子打入身体之人发出的声音,不由得听者不心寒胆裂、惊恐万状......
因为惧怕木毒,众人才都躲得离鲜兆林远远的,却没想到反而方便了黄芩大开杀戒,因为黄芩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暗器有可能会误伤到韩若壁了。
不多时,铁莲子被用光了,黄芩面上带着冷笑,甩手扔掉了的百宝囊,紧握铁尺,冲到了钟回圆的面前。
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黄芩,钟回圆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虽然他也是杀人如麻,残忍成性的杀手,但在目睹如此风卷残云一般的屠杀后,还是受到了严重的震撼,一时间连恐惧都忘记了,只是盯着黄芩,完全说不出话来。
黄芩狞笑着冷冷道:“你的弟兄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你们俩了。”
听到这句话,钟回圆下意识地恢复了一些生气,转眼望了望,瞧见黄芩身后四尺外,站着那名用短戟的汉子。
说起来,那名汉子也是响当当的一代高手,江湖人称‘花脸温侯’王宏途。但些刻,他的目光中尽是恐惧之色,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战场上吕温侯的威猛气度。
虽然,他同钟回圆二人此时的位置绝佳,正好呈一前一后包夹黄芩之势,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可得知--这一战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时候,场上幸存下的、能提得上筷子的就剩下钟回圆和他了。
却原来,高人龙虽然剑术超绝,但毕竟年事已高,轻功已大不如前,再加上此前耗费了太多精气,于是没能挺得过这人力几无可挡,只能依靠闪躲来保命的铁莲子暴雨。
高人龙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旁。
钟回圆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了起来,嘴里咕咕哝哝地咒骂着什么,摆出一副狰狞凶恶的样子。
黄芩非常清楚,那是敌人在死亡的恐惧之下,提聚起心性中最后一点凶戾之气,准备和他决一死战的预兆。另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用短戟的那个家伙想必也是一样。
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已经历过多少次了。
恐惧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就很难有法子完全摆脱掉了。而因恐惧生出的勇气,则来如春梦,去似朝露,实在是靠不住的。
黄芩瞧着钟回圆,双目中神光湛然,只冷笑,没说话。尽管他没看身后的王宏途,但似乎王宏途的每一个微妙、细小的反应,都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显然,黄芩的冷笑令钟回圆感到了极大的侮辱,这种侮辱,一方面在激怒他,给他更大的勇气,另一方面却又让他好不容易才依靠着体内尚存的一点点血勇聚集起的斗志,迅速地土崩瓦解。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也很难描述,但确实如此。
当然,困兽犹斗,无论多厉害的猎人,如果在这种时候掉以轻心,都是会载大跟头的。
钟回圆紧闭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震天的嘶
吼。
这声嘶吼,既是替他自己打气,也是为了威慑敌手。
转眼间,他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尺许长的匕首,纵身扑向黄芩!
也不知是‘虬髯太保’的看家兵刃就是那把匕首,还是到了最后关头,钟回圆见无路可走,想险中求胜,主动选择以这样的短兵器和黄芩贴身搏命。
一寸短,一寸险。
本来,钟回圆还希望,同一时刻王宏途能和他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用短戟牵制一下对手,可没想到他的那声嘶吼没威慑到黄芩,倒好似突然唤醒了王宏途一样,‘花脸温侯’身躯微震,一声不吭地把手中的铁戟奋力往黄芩这边砸了过来,同时,发了一声喊,继而转身飞也似的向远处逃窜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王宏途临阵脱逃,跑了!
到底是‘花脸温侯’啊,虽然没有吕温侯的骁勇善战,气势绝伦,但唯利是视、轻狡反复却是如出一辙。
钟回圆气翻了眼,忍不住以能想到的、最恶毒、粗俗的话在心里把王宏途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带拐弯。相信如果王宏途祖上有灵真能听见,一定会气得在棺材里直翻身。可惜,现时现刻这么做除了发泄一下恨意外,再没别的意义了,也完全没法子帮上钟回圆自己哪怕一丁点儿忙。
瞅见钟回圆孤注一掷,全身扑上,黄芩脚下一个错步,肩膀微斜,身形稍侧,铁尺一抖间,迅如疾电般敲向钟回圆的手腕关节处。
钟回圆的匕首短,黄芩的铁尺长,所以,如果大家都不变招,那么黄芩的铁尺必然先敲到钟回圆的手腕上,而钟回圆的匕首却没办法刺中黄芩。
不过,比斗不是卖布,能拿尺子量长短,短兵器靠的就是变化灵活迅速,险中求胜负,所以面对黄芩的此种应对之法,钟回圆浑然不惧。只见,他满面狰狞,右手只轻轻一抛,那把尺二长的匕首便被抛到了半空中,不待黄芩作出反应,钟回圆的左手闪电般探出,大拇指霎时轻巧一勾,那把匕首立刻落到了他的左手,在掌面上滴溜溜转了两圈,最终被稳稳握住。
这种左右手玩刀抛刀的把戏,是走江湖卖艺的最喜欢的,但于此等生死相搏的时刻,钟回圆居然还能够来这么一手,足见平日里在这把匕首上没少下工夫。
以骤然的撤腕、换手,成功地避开了黄芩的铁尺,钟回圆的匕首猛刺出而,向黄芩右颈上的血管处抹去。
匕首虽小,奔的却是脖子上的要害之处,真正堪称一击致命的毒招。
果然是一寸短,一寸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