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爵 第116章

作者:七药 标签: 长佩 古代架空

“他?”龙容怔了怔,似乎有什么东西如电光石火地从她脑中窜过,并迅速将曾经不经意的线索串联到了一起,王女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你和他?!”

“是的,我和他。”方停澜坦然承认,“所以,您明白了么?”

“但是、但是这也太……”王女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一切他并不知道呀!”

“这次我不会瞒着他了。”他道。

方停澜重新微笑起来,又一次示意龙容打开羊皮卷。她缓缓从头看起,表情随着视线的下移也越来越古怪,而看到最后时,王女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我不能签。”她道。

“我知道,本来就不是让您签的。”方停澜答得坦然。

“这份条约如果记入史书,会笑掉所有人的大牙的。”

“史书里只会记载我如何慷慨解囊,高瞻远瞩,”男人声音清朗,字字如金,“从此之后两邦交好,共御外敌。”

“看在您的高瞻远瞩慷慨解囊的份上,我得提醒您一句。他的性格看起来像风一样,实际认定的事很难更改。”龙容弯起眼睛,“您没准会做一笔赔本买卖。”

“究竟是不是一笔赔本买卖,总得投资了才知道。”方停澜道。

交谈完毕,龙容重新将羊皮卷合好,向方停澜优雅颔首后告辞,她走到门口时回头问道:

“我替你去叫他进来?”

“那就有劳殿下……不,陛下了。”方停澜笑着向她行了一个缇苏觐见国王时的礼。

第103章 混乱

41.

在等待海连进门的这段时间里,方停澜又看了一封信,是从迟锦寄来的。

在信上周不疑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通目前南宏的情况,又骂方停澜居然将这堆没整理完的烂摊子丢给他收尾,最后表示如果再有下次,他就会狠宰一笔了。

“下次的生意当然归下次谈。”方停澜自语了一句。他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后将信件折好放到一边,朝来人招了下手,“其实之前就想留你聊聊,但你中途提前离场,让我都没有了出言的时间。”

海连看了他一眼,将门关上,“我不觉得我还有什么要跟你聊的。”

“真的吗?”方停澜反问道。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也不用再像面对缇苏人一样斯文守礼,男人闲闲倚坐在桌沿,撑在身侧的手指依次敲击桌面,发出一串清脆声响,“阁下可要把握机会,现在是我为数不多的会知无不言绝不隐瞒的时候。”

“……”海连抿起了嘴,他静了一会,才向前走了一步,“好吧,我确实有话要问你。”

“请讲。”

“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使臣告诉我,你打算用刚刚签下的那份条约作为交换来娶龙容,”青年从阴影中迈出,直来到了灯前,他注视着方停澜,“是真的吗?”

敲击的手指倏地停下,两人目光相接,不带任何爱恨与狎昵。

“不是,”方停澜否认道,男人眸光幽深,一字一句答得很慢,“我对一切用软弱的婚姻来维系的交易都不感兴趣,我另有野心。”

对方回答得如此直白,倒让海连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那样最好。”

男人又翘起嘴角:“你难道希望我娶了你们的王女殿下?”

“当然不希望。”既然对方坦白,海连也绝不会拐弯抹角,“我觉得她是个好女人,好女人如果连自己选择爱人的权利也没有,我看这个皇族当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堤岸上梭网的渔女。而像你这种人,还是别祸害其他的好人了。”

“……!”方停澜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海连瞪他。

方停澜修长的手指掩住薄唇,狡黠眉眼里依旧是满溢的笑意,“……没什么,阁下请说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是希望告诉我,久梦在我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海连摇了摇头,“龙容他们可以不管久梦已经发生的事情,只想将来要怎么补救怎么收复,但我不行。”

方停澜不动声色地长舒了口气,“太好了,这也正是我想要找你聊的事情。”

他在赌海连的性格里的那份永远吸引着他的东西,而他又赌赢了。

42.

“在缇苏出事前,我的人曾经去找过法卢科一次,告诉了他一些情报,也提醒了他一些事情。”方停澜说道这里时还状似委屈的拖了一下尾音,“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惜我那会还在罗谢岛上,而你又去了泰燕,事况紧急,只能转而求其次了。”

“那是你活该。”海连也拖了张椅子坐下,“后来呢。”

“后来他失踪了。”

海连脱口惊道:“失踪?!”

“是的。那天之后,再没有人见过这位治安官。”方停澜道。

※※※

一只脏兮兮的老鼠停在一只脚边嗅了嗅,仿佛在打量这是否是可以下口的食物。下一瞬,破了洞的靴尖便朝它踢了过来,老鼠发出一声畏惧的嘶鸣,敏捷地窜进了黑暗中。

新春的久梦城并不算太冷,埃利卡的胳膊上却因此起了一串的鸡皮疙瘩,他努力压抑住尖叫,往巷子的角落里又躲了躲。

那天马车倾翻之后,那群人朝着他们扔了火把,如果不是丁乐水将他从车厢里拖出来,只怕两人会就这样死在新年的第一天。

而今天已经是新年的第三天了。

马车被毁,车夫早不知所踪,大批面目模糊而又凶神恶煞的人们堵住了琥珀广场,别说出城了,如今他连回到玉兰街都做不到,只能和丁乐水一起在倒影桥附近徘徊躲藏。身上原本用东州锦缎裁制的衣裳早就丢进了臭水沟里,毕竟现在如果还敢穿着好衣裳在街上乱晃,那不啻是一个供人殴打的活靶子。

男孩听见头顶的交错的横梁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没准就是刚刚从他脚边过去的那只老鼠;也听见街道外面的醉汉在和泼妇争吵,下流的用词他甚至从未在书本上见过;他也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谁?”埃利卡猛地回头。

“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