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第79章

作者:酒痕 标签: 长佩 甜文 古代架空

“是还未习惯光线的缘故吧,我将灯熄几盏,您再试试么?”

郎岚将近旁几盏灯都熄了,两人一坐一站隐匿在房间最暗处。卫思宁眼皮微微颤抖,揪着身下的被单,再次一点点移开一条小缝。

他先是看到喻旻挂在床边的重甲,然后看到了桌子,案几。仿佛是隔着一道水墙看它们,飘飘荡荡地,像是随时都要被看不见的洪流冲走一般。

他试着眨了眨眼,再看向别处。眼前的画面像是渡了一层白边,将眼里的事物晕染地不真实。不管如何,能看到东西就是好事。

他心中一喜,眼睛慢慢张开,再睁大。忽见画面中央猛地一束白光刺过来,他条件反射想要躲,手还未抬起来那束白光便熄下去了,紧接着他看到了喻旻。

尽管那团黑影在他眼里虚化地快要消失了一般,他仍然一眼认出是他的阿旻。

卫思宁一动不动坐着,双手向前伸开,“阿旻!”恨不得喻旻立刻飞到他怀里来。

喻旻果然两三步跨过去,半跪着挤进他的怀抱中,手捧着他的脸,惊喜道:“能看到我了么?”

“能的。”他兴奋地点头,俯下身子同喻旻额头相抵,“就是有点看不大清。”

“没关系,慢慢就能看清了。”

郎岚拎着纱布在旁边站着怪尴尬,忙点头道:“对的对的,哪怕只看到一丁点影子也是好的。”

不惧光之后原本可以不用再缚眼了,但卫思宁怕眼周皮肤长不好留下印记。曲昀给他弄了些祛痕的药,涂在布带上仍然日日缚着。

于是他只能继续当瞎子,并且日益觉得当个瞎子也挺好。

往日他好着的时候喻旻都一心扑在正事上,他又不好明着要求你多陪陪我。每日尽职尽责做个小尾巴,喻旻走哪他跟哪,喻旻坐哪他站哪。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候事情一多,他在眼前晃悠地喻旻烦了就要挨吼。

挨完吼能消停一会,一顿饭的功夫又故态复萌。

但如今不一样,他是个喝水都要人递到嘴边的残废。不等他黏过去,喻旻也不会放他一个人。

好在他大病初愈,一日大部分时候都渴睡,需要喻旻看顾的时间也没多长。

******

曲昀这日闲下来配了副新药给卫思宁祛疤用,晚膳后左右没事就自己捎过来。到了帅帐得知卫思宁早就歇下了,大帅方才出去还未回来。

曲昀进门把药放了,心中疑虑踱步出来。喻旻这几日忙着都不让人离开视线之外,没道理闲下来还不亲自看着。

“大帅有说去哪么?”曲昀问帐外的守卫。

“没说。”守卫想了想,抬手指了个方向,“就见着往这边去的。”

曲昀道了谢,抬脚寻过去。

一路走过来就到了城墙根。曲昀顺着墙根走,在一处高耸石墙下找着了喻旻。

最近的火盆也有十步远,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到着倚着个人。长剑斜倚在城墙上,人也背靠在墙角,地上歪歪扭扭倒着了几只酒坛子,明显已经全空了。

曲昀踏着积雪走过去,喻旻闻声抬头望过来,看清之后倒没多惊讶,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酒,邀请道:“要喝么?”

自从到了北疆他们许久都没喝酒了。喻旻位高责重,更不宜再饮酒。曲昀正想要开口提醒他当心饮酒误事,又想起前几日他在雪地里呕的那口心头血,话到嘴边又咽了。

曲昀在地上的坛子里挑挑选选了半天才拣到一坛里头有酒的。暗自点了点空坛数,看今晚是自己扶他回去,还是需得叫人来抬回去。

他咬开封口,仰头灌了一口。和喻旻并排靠着墙角抬头望天。今夜是个晴空,碧空如洗,一片障眼的云也没有。

盛京城的冬日是看不见星星的。喻旻站着看了好久,酒一口一口灌下去。直到曲昀抬手来夺他的酒坛。

他茫然地盯着自己的空手看,又侧头去看曲昀。

曲昀将酒坛抛出老远,淡淡道:“饮酒要适量。”

喻旻搓了把脸,靠着城墙慢慢滑下来坐着,半晌才道:“是啊,有点喝多了。”

曲昀眸中一片幽深,定定看了喻旻片刻,又移出去望星星。“你不必自责。”他随后又轻声叹道:“没有意义。”

他那句没有意义说得极轻极轻,轻到连喻旻都没有听见。

喻旻一直把头埋到膝上,始终一言未发。

曲昀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恼火,抬脚踢了踢他,沉声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几日装得不累么?”

“累呀。”喻旻抬起脸,“我做梦都在盘算怎么送他回去,可又怕我哪天死在这,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当初执意抱锦意回来,把他,也把我自己推上这样一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倘若他没有往前迈这一步,他和卫思宁也不至于像如今一样绑在一起。他大可以狠狠心将卫思宁留在盛京城。

“这世上只有对错么?在我看来只有值不值,愿不愿。”

喻旻在黑暗中的双眸渐渐聚焦,又听曲昀缓声说:“活在当下,不要辜负。”

喻旻喃喃重复道:“辜负…”他将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遭,懵懵懂懂抬眼去瞧曲昀。

“ 辜负缘分,辜负情谊,辜负…”曲昀拎着酒坛当空一举,朗声道:“这大好光阴!”

“同你说个故事吧。”他突然转过头来,走过去挨着喻旻坐下。

喻旻有种预感,他要说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果然,喝得晕乎乎的曲昀开口就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后来她死了。”

喻旻:“……”

曲昀搂着酒坛,低着头,陷入冗长又痛苦的回忆里。

“我们年少相识,她家在秦州,当年我客居在母舅家,同她家的院子只隔了这么长。”他排开手臂随意比了个宽度,继续道:“她十七岁那年,我禀明了父母要娶她回家。就在那年…她忽然就病了,渐渐体虚,走几步都要晕倒。后来就没完没了地呕血出血。两年来我带着她到处寻医问药,东到林海,南到苗疆,到处都去了。她每次都说别去了,治不好了,你陪陪我不好么。”

上一篇:将军只爱我的钱

下一篇:浮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