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粿子狸
“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知蘅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见他清醒过来,急忙发问。
元若拙平时说话畏畏缩缩的,可一旦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便显得流畅自信了许多:
“想必叶大哥刚才也看到了,我这银针是特制的,能将药物集中注入,使其效力得以最大化。霰雪草虽然并非直接对症的解药,但在银针的辅助下能驱除毒药的失魂和麻软效果;再加上我修炼的这套功法,可在运功的过程中将毒素逐渐消解蚕食,所以目前我已经基本无碍。”
“自身具有祛毒作用的功法我倒是曾听说过一二,但世间炼成者不过尔尔,莫非……你是药王谷出身?”
“嗯,”元若拙顺从地点了点头,神情却显得有些沉凝,“这并非不可外传,但几年前药王谷中生了变故,与我同门的师兄弟几乎在恶斗中死伤殆尽,师父也未能幸免于难……故而,还愿叶大哥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或许是被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唤起了心中的怜爱之情,叶知蘅不由觉得眼前人可怜得紧,也不忍心再提及他的伤心事,便温柔地安慰道:
“你放心,我不会向外人提及今日之事。逝者已矣,你的师父和同门自然不愿你过多沉湎于悲伤。我今日看你医术了得,想来已得到了药王谷的真传,假以时日,必然会成就不菲。”
“嗯,谢谢叶大哥。”
元若拙感激地凝望着他,面上逐渐升起一抹羞怯的笑容。
尽管毒性已经解除,但元若拙毕竟耗费了大量心力,没过多久便眼皮打架,困倦不已。
叶知蘅于是安排出一间空房让他先行睡下,自己则上楼与苏巽汇合。
等到他走上六层长廊,苏巽已经在墙侧等候。
见叶知蘅走近,他便从袖中取出几枚器皿碎片和一盏碧玉酒杯,叮嘱道:
“我趁慕鸾不备,用手钏放出风障绊倒了她,顺便取了些酒壶碎片。当时粗略一瞥,若我所料不错,这应当是江湖人常用的双胆玉壶,一侧盛有毒酒,拨动阀门后便会换为无毒的另一侧。这酒杯是段四用过的那盏,你将二者毒性对比,便见分晓。”
“大人明鉴。”
叶知蘅接过碎片和酒杯,装入随身的锦囊中。苏巽点点头,又想起了些什么,追问道:“对了,他身边那位小僮,状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主副cp同时进展的一天!!
第7章 一梦
“他……”
提到元若拙,叶知蘅顿时有些支支吾吾。
毕竟他已经应允保守身份之秘,倘若很快说了出去,心中难免愧疚。
但转念一想,自己方才承诺的只是不为外人道,苏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多年追随的主上,想来并不在此列。
于是,他很快卸下了心理负担,坦陈道:
“他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原本以为他懦弱无用,却不料此人竟然是药王谷的弟子,凭借独到的内力与针灸之术,配合霰雪草的药效,轻而易举便解除了混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药王谷……难怪他会跟在段四身边了。”
苏巽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颔,这似乎已经成为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我前些年略有耳闻,据说是药王谷中的医圣毒圣发生龃龉,座下弟子也相互为敌,最终落得内斗汹涌、门派凋敝的结局……那少年怀有一身惊人医术而尚且幸存,只怕经历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坎坷。药王谷乃医毒圣宗,于义于理,我们都应该多加照拂。”
“是,小人记住了。”叶知蘅郑重地点点头,确认四下无人发觉,二人便向着地底暗室走去。
亥时已至,诸位名妓各自寻客而栖,未能遂心如意之人也早已黯然离去,原本热闹的无谢楼也逐渐陷入静寂之中,少顷,已是灯火阑珊零落,四下宁谧无声。
在叶知蘅调制的强力麻沸散作用下,段四几乎在中招的刹那便陷入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全无察觉。
他素来少梦,即便是零星入梦,也不过是些光怪陆离的碎片,醒来后基本没什么印象,更是毫无逻辑可言。
孰料今夜,意识却莫名陷入了黑暗的漩涡之中,仿佛凝重而滞涩的深水铺天盖地而来,他在窒息般的痛苦中缓缓上游,直到终于探出头,漂浮在一片虚空中。
意识稍霁,他俯身下瞰,这才发觉自己身处宫闱之内。
眼前房舍奢华绚丽,屋顶皆以金顶雕饰,在飞起的檐角装点上盘旋的蛟龙塑像,正是梁国皇宫的建筑风格无疑。
“我为何会梦回到这里?”
若是记忆无错,他唯一一次来到大梁宫殿,尚是十三年前,随父列席梁国国君花甲寿诞。
自百余年前梁国成为大陆霸主,周边小国无不俯首称臣,母国齐国也未例外。梁帝为庆祝寿诞,广设天下大宴,举国欢庆整整七日不论,更是向周边国家的帝君名臣发去了请帖。
齐国国君欣然允诺,一双帝后便领着太子,令平昌公段致远随行护卫,随着使者的车骑远赴大梁国都朗京城。
平昌公久经沙场,自然希望自己的独子能随国君见些世面,故而他也有幸参与到这场规模空前的国宴当中,走出齐国的漫天黄沙,步入盛世的水月繁华。
是了,他便是平昌公之子段云泱,所谓段四,不过是平日掩人耳目的诨名。
因着齐帝对公爷极为信赖爱重,便也给小小年纪他也封了个惊羽侯之位,是以齐国众人皆以“小侯爷”称之。
那时他年方十二,正是总角之宴、顽劣不堪的年纪,梁国宫宴规矩繁缛,又哪里受得住这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在会场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吵嚷着要离开。
恰好平昌公也看不惯梁国堪称过度的斯文做派,细细叮嘱一番,便也准了他外出散心。
从小跟着父帅勤习武艺,他比同龄孩童生得更为高挑健壮,爬墙上树称得上是一把好手。
于是轻而易举地避过宫中耳目,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行在亭台楼阁中,直到被一段石墙拦住了去路。
这堵墙的高度很是微妙,他或许能借助一旁的碎石勉强登上去,而是否能顺利着地则变成了未知数。
但墙那边的月色这样好,间或还有潺潺的水声与虫鸣声传来,这一切对于年幼的他可谓致命的诱惑,迟疑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很快搬来几块石头垒起,手脚并用地爬上墙顶。
终于看见了墙头的那一边,他却瞬间傻了眼。
原来另一端不仅没有垫脚的石块,而且也许由于有流水经过,地势比来处低矮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