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粿子狸
这算是他第一回 见到苏巽害羞吃瘪的反应,毕竟过往自己总是陷于被动,不论如何努力,也只能随着那人的步调走,如今好不容易掌握一回主动权,自然得乘胜追击。
视线落在盛着晚膳的托盘上,他故作神秘地清了清嗓子,语调轻快,尾音上扬:“咳咳,这盘中的水晶蒸饺看上去皮薄馅大,想来滋味很是不错;虫草花炖鸡汤色泽金黄,馨香扑鼻,若是放凉了也着实可惜;嗯,还有这汇贤记的玫瑰云岫酥,乃绍阳城中最为出名的甜点,平日里购买的队伍排成长龙,我好不容易才夺来一份……”
也不知是被他这番话的真诚所打动,抑或是被食物的诱人香味所吸引,苏巽轻轻/颤了颤,半晌还是放弃了挣扎,一手拢住被褥,微微探出头来便要伸手去取碗筷。
段云泱立刻眼疾手快地阻住了他的动作,噙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夹起一枚蒸饺,呼气吹凉后才送到苏巽嘴边:“怎么能让病人亲自上阵?来,乖,尝尝看这蒸饺合不合胃口。”
原本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可奈何苏巽一双眸子天然生得秋水朦胧,面对他又不会裹挟着杀伐决断的冷厉,即使带了些恼怒的意味,也显得清润温柔。段云泱立刻被这一眼勾得三魂去了七魄,向来稳定的手不自觉地一颤,险些将蒸饺落了下去。
苏巽却仿佛早已料到此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头咬上蒸饺的边缘,这才没酿成浪费佳肴的惨剧。水晶面皮下包裹着新鲜的虾肉和荸荠,入口香脆嫩滑,滋味甘美,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面上不由浮现出满足的神情。
随后段云泱又如法炮制着将主食与汤羹喂他服下,末了又拈起一块玫瑰云岫酥递上,苏巽原已基本酒足饭饱,可抵受不住他一片殷殷情意,心底一软,还是顺从地含住了那块暗红色的菱形糕点。
“怎样,觉得滋味可还满意么?”段云泱托腮凝视着他,发自内心地觉得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赏心悦目,“这算是我童年时代最喜欢的甜食了,只是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确实很不错,有心了。”
苏巽咽下口中最后一块云岫酥,只觉得清甜润泽之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舌尖在唇瓣上划过一道暧昧的水痕。
无形撩拨最为致命,段云泱顷刻间只觉得有什么隐秘的小火苗蠢蠢欲动,心中扑簌簌地发痒,情难自抑地探手入被,寻觅到那纤细的腰身搂住,温热的唇也贴上那人微凉的面庞,将嘴角残留的糕点渣逐一舐净:“唔,这滋味真是……出乎意料的甜美呢。”
“……你别闹我。”
方才浴池溽暑的劲儿还未散去,加之刚才吃得饱饱的,苏巽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脑中昏昏,实在没精力回应他的动作,一心只想着钻回被窝睡个回笼觉。
但段云泱向来是个行动派,并未将他毫无说服力的拒绝放在心上,三两下脱去外袍,抖开宽大的双人被盖在身上,仔细检查确认了苏巽没有着凉的风险,这才收紧了怀抱,不无期待地道:“阿巽,不如我们……”
后半句话忽转低弱,几不可闻,苏巽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脸随即泛起薄红。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浴袍,腰带也早已被段云泱拽散,近乎赤裎地紧贴着那滚烫的肌肤,全身感官立时十倍百倍地放大,哪里还有多余的理智负隅顽抗,唯有无奈地缴械投降:
“那……动作轻点,毕竟明日还要去拜见你父帅……”
“我保证,会很温柔。”
绵密的深吻无声降临,不知是谁挥了挥手,帐幔垂落,掩去了满室的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这几章这么甜?
yy我劝你善良hhhhhhh
等到苏苏恢复了可就没这么容易攻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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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昭昭
次日一早, 段云泱便与苏巽一道,驱车前往平昌公府。
之前为了避嫌,二人将盘古栖身的玉扳指摘下,收纳在锦盒中, 只是听说苏巽今日预备会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盘古说什么也不肯袖手旁观,态度坚决地要求一同前往。段苏二人拗不过他, 为了不被旁人察觉,索性寻了根琉金颈链串起扳指, 由苏巽贴身佩戴, 藏在厚实的衣领之下。
而缠影兽白羽也随主人的心意将身形缩小到拇指大小,成功藏匿在了段云泱的外袍毛领中。等到一切准备停当,他们便从车中走出, 跟随着引荐的僮仆进入府内。
与惊羽侯府的布置紧凑大相径庭,平昌公府显得甚为空旷寂寥, 毕竟自从公爷的发妻不幸病逝, 府中常年居住的便只有段公爷一人, 纵然有上上下下的仆役居住在其中, 依旧有众多厢房闲置不用, 信步其中, 不免泛起萧瑟寂寞之感。
段致远在几日前听闻段云泱等人即将返回的消息时, 便险些按捺不住,想要前往惊羽侯府一探究竟,但想到自己与段云泱之间横陈的种种误会, 还是强自打消了这个念头。却不想这逆子竟不请自来,还声称带着心上人一同造访,他顿时心神大乱,向来浅寐的人更是忐忑得一夜未眠,次日清早便等候在公府会客大厅中,等待着段云泱等人的到来。
可出乎他意料,段云泱身边并无随行的女眷,而是名从未谋面的年轻男子。但看容貌气度皆是上乘,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脚步也略显虚浮,似乎并不会武功。
“云泱拜见……父帅,望父帅宽宏大量,恕我一月前不告而别之罪。”
段云泱俯身拱手,压抑着心底的抗拒排斥,有些艰涩地唤出段致远的名讳,随即立起身来,将身边的苏巽引荐给他:“此人便是我过往曾向您提及过的苏巽,我此番前往蒺藜草原寻觅灵药,也正是为了救他性命。”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巽字,有幸得见公爷之面,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苏巽同样躬身施礼,略为紧张地抿了抿唇,掌心也生出几分薄汗。段致远本人远比他想象得气势更甚,那人只是沉默不语地立在左近,便自然生出一种泰山压顶般巍峨的气势,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凛然不可侵犯。
在返回绍阳城的路上,段云泱已将过往发生的种种讲述给自己听,他也大致了解了段氏父子之间尴尬的关系。
虽然心知段云泱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父子关系跌至冰点也并非他一人任性妄为所致,但他却本能地认为,其中必然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毕竟结合以过往在玄霄阁中获得的信息来看,段致远其人最是重情谊守信诺,绝不可能对家人冷心绝情到这等地步。
更何况,倘若自己能与段云泱携手相将,段致远的首肯必然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即使是从他自身的利益考量,也希望段云泱能与其父解除误会,缓和关系,否则新仇旧恨叠做一处,纵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怕是也难消他心中愤懑,最终功败垂成。
“云泱,你托人传讯于我,称今日与你一同到来者,便是你打定主意相守一生的意中人,”深吸口气平复下动荡的情绪,段致远有些艰难地开口,“可为何竟是苏巽公子与你同来?莫非他便是……”
“父帅所料不错,阿巽便是我认定的心上人,”段云泱坦坦荡荡迎着他的目光,声调铿然,掷地有声,并未觉得有半分不妥,“多年来我与他一道出生入死,经历风风雨雨,彼此都对对方全然信任毫无保留,自然也希望能携手共度余生。今日所请皆因情之所至,一往而深,还望父帅成全!”
“好一个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段云泱,你可有半分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双拳紧握,指尖深深刺入掌心,段致远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动了真怒。段云泱毕竟是他的独子,纵然比寻常父子疏远许多,他却依旧对其了解得很。此人表面上跳脱随心,实则最是认死理,一旦出口的承诺绝不会因外力而改变。
眼下他既然将人带到自己面前,必然是定下了十足的决心。可龙阳之好远不为世间所容,他即使行事再过散漫任性,也理应有其限度——
“如此胆大包天,恣意妄为,你心中还有没有天理王法,纲纪伦常?”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倾轧而来气势如虹,苏巽面色连变,正准备出言辩解,段云泱却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不避不让地迎上段致远的目光:
“父帅,我与阿巽情投意合,哪一点违背了天理人伦?我们一来并未烧杀抢掠,二来不曾插足他人,不过是与世间常态有所不同,这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竖子敢尔!”
段致远雷霆一掌击在木质茶几上,桌面登时崩裂,他此刻已经出离了愤怒,没想到段云泱竟然当真将他的警告视作无物,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出言顶撞:
“莫非你以为过往二十年的闲散生活便是你一生的常态?那是由于为父一力承担了戍卫疆土的所有责任!你大可以不顾一切一走了之,可如此行事,你将平昌军视为何物,将齐国边疆的安危视为何物?”
面对这一连串的质问,段云泱一时间有些语塞,竟想不出如何应答。毕竟他离开齐国加入玄霄阁三年已是既有事实,此前也并未承担起领导平昌军的责任。加之自己是段致远的独子,虽有旁系血亲,但若论继承军权的正统则非自己莫属。
饶是如此,他心中依旧不免觉得气闷:
分明与苏巽在一起与领导平昌军之间并无本质冲突,唯一的障碍便是世人的眼光看待。可人活在这世上原本便不可能完美无瑕,即便是名垂青史的大英雄亦是毁誉参半;况且钟情于一人本就是人之常情,凭何成大事者就必须断情绝爱,压抑自己的本心,为己所不欲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