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鸦
屋里哪里有何安的人影,吓了喜乐一大跳,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抬眼就看见院子里那口井,旁边挂着何安的披风,心里咯噔一下,扯开嗓子就要喊:“来人啊,不好了!督公他跳——”
厢房的门嘎吱一开,何安穿着中单出来,皱眉道:“嚷嚷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
喜乐吓了一跳,接着呜呜呜哭了,扑过去抱着何安的大腿:“师父,我以为你跳井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何安大怒,“忒晦气了!”
“那、那你干什么非要把披风挂在井口边儿上啊。”喜乐抽抽嗒嗒的问,“也太过分了吧,吓死我了。”
“我半夜睡不着,出来逛逛,院子里有风我披个披风不行吗?”何安愤愤,“站了会儿我热了,去旁边厢房歇了会儿,行不行?!”
“行,行。”喜乐哽咽了一下,“师父没事儿,什么都行。”
他这个鼻涕横流的狼狈德行,何安看了再是生气也发不出火了,无奈道:“得了,起来吧,昨儿晚上睡得跟头猪一样,还说要值夜。今儿又哭的跟个癞皮狗似的。你说说你,出去说你是御马监的随堂太监,不丢了御马监的脸。”
喜乐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问:“师父,您想清楚了吗?”
何安嗯了一声:“约摸是清楚了吧。”
殿下虽然不满意他,但是也没断了他的路,送了他一个字,就是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让他好好把手里的差事办好。
这会儿还算不上最后的绝路。
瞥了一眼浑然不知情颠颠儿去拿井旁披风的喜乐。
他可得好好的办了……
不然真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毕竟,一个被遗弃的奴才,也没什么好未来。
*
他回房穿好贴里,洗漱完毕去了书房院子。
之前被捣得稀耙烂的书房已经重新支了张书桌,别的什么也没放,就一套纸笔。
何安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之前殿下写的那个陈字。
屏退了左右。
拜在桌上,跟夕字放在一处。
夕。
陈。夕。
何安来回看了几次。
这怕是……有几重含义。
第一,照夕院儿里,陈才发与那个李子龙见了面。殿下是要自己利用这个由头,收拾了陈才发,亦一并收拾了关赞。这一出他与殿下不谋而合,已经在郑献那边打点过了,也算是懂得殿下的心意。
第二, 照夕院在西,夕就是西。殿下是还要自己效仿前朝,在御马监弄个西厂与东厂鼎足而立?
何安心里停摆了几分,西厂……
想前朝西厂何其风光,与东厂分庭抗拒不说,更有超过东厂的势头。这事儿……说实话,入了御马监的不是没想过。
关赞想过。
他何安,也会想过。
想归想,谁敢有这个魄力正要做成这一桩事?
也只有殿下这样的人物,站得高,看得远。
想到这里,何安心头升起希望——倘若自己再往上爬一爬,搏一把,成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西厂之主,殿下是不是就肯见自己……
不然除了关赞,自己也就只是御马监掌印,可是成了西厂厂公,那就不一样了。他就可以跟王阿平起平坐,共分圣恩。
届时,殿下是想做什么,自己都能出得上力,说得上话。
到时候殿下会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另眼相看。
何安揉了揉太阳穴,他一夜未睡,脑子乱得厉害。
他把腰间那个锦囊拽下来——这个锦囊他贴身携带已有**年,除了一些特定的时候,平日里都带着。
上一次也带着跟殿下出了京城。
故而没遭了灾。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儿上好的黑亮貂皮铺在桌上。
然后他从锦囊里倒出一颗金镶玉的珠子。
那珠子核桃大小,金玉巧妙的扣在了一处,形成一个完整的夜明珠形状,里面是玲珑锁,机关精巧,跟谜团一般,何安琢磨了这么七八年了,还不曾全然掌握打开之法。
可这没关系。
这物件是殿下离宫前最后一次的赏赐,陪伴着他度过无数灰暗的日日夜夜,金玉被他磋磨的光滑,再难熬的日子也没那么苦涩。
如今何督公把珠子攒在双手间,抵在额头上。
金玉上带着些冰凉的温度,就慢慢的传导到他脑子里。
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早就想好的,在那天殿下离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