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第133章

作者:凉蝉 标签: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兄弟二人和阿苦剌都认为是靳岄泄露了讯息,唯有朱夜始终不信。

“靳岄不仅知道你们从英龙山道离开,甚至知道英龙山道里那条只有高辛遗族才晓得的密道,密道的位置还是我给他画出来的。”朱夜问过他们,“如果是他泄露,他为何不干脆说出密道的位置?虎将军若在密道把守,甚至可以将高辛遗族一网打尽,如果他要用这个消息向云洲王换取自由,这才是更合理的做法。”

他们彼此之间无法说服。这成了贺兰砜心头的一根刺。

他勒停马儿,飞霄停在了山崖上。持弓搭箭,贺兰砜举着高辛箭直指半圆的月亮。

万籁寂静,唯有风声和月光击打雪山之巅的脆响。贺兰砜仰头才发现是下雨,一片薄云带着稀雨从头顶飘过。雨水清凉,打湿他的头发、眉毛和眼睛。他胸中万般情绪翻涌,张口大喊:“靳岄——————”

高辛箭破空而出,呼啸如风。细雨中群山回唱,远远近近,复诵他心上之人的名字。

***

大瑀朝堂正经历一次剧烈动荡。

杨松儿一案牵出以张令、王百林为首的梁京私贷案,又牵出行钱盛可光。盛可光、李氏和盛鸿放贷,全经张、王二人之手。其中王百林负责商铺与官府之人借贷来往,朝中许多大臣的家人或私产都与王百林有过来往。不少人甚至被王百林坑过钱银和铺子。

兜兜转转,这事情竟然与同朝的盛可亮相关——这可让许多平时尊重盛可亮、与他关系尚可的将臣又气又怒。

这小案牵出大案,甚至牵连朝廷重臣,那份只有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铭章的证纸,同案卷一起放在了仁正帝案头。

仁正帝确实大发雷霆:大瑀朝有官家放贷,因而严控民间私贷,如今盛可亮家人竟然全部牵连在内。

梁安崇对证据和案卷提出异议,称常律寺少卿与刑部少司寇交接证纸,没有三章四审,不合程序,不应相信。他提议,先治两位少职之罪,再将案卷打回梁京府,从梁京府开始一层层走三章四审之过程,重新核审各种证据证言,以防冤枉了好人。

仁正帝正是暴怒之际,大笔一挥,先是免了卫岩与纪春明罪责,又命御史台重核案卷,并将卫岩、纪春明列入查案刑官之列,一同查办盛可亮与盛可光授受来往之证据。

一时间,朝堂内风云暗涌,原本站在盛可亮及梁太师身边的不少官员,也渐渐居家简出。岑融府门前倒是门庭喧嚷,来往宾客极多。

靳岄与岑融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没再见过面。偶尔的,纪春明会和卫岩来府宅这儿找他说话,谈谈案子的进展。

这一日纪春明又与卫岩同来,两人落座后,纪春明在桌上摊开了一份折子。

折子上记录的是两人抄查盛可光府宅、店铺与仓库所有物品的名录。玉器、金器、珠玉,还有各种卷册、书画,价值连城,应有尽有。靳岄草草一看,心中暗暗称叹:盛可光积攒财物十分厉害,纪春明与卫岩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整理出这样一份详尽名录,也是不容易。

“这里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问。

纪春明和卫岩互相对了个眼色,纪春明指着名录其中一项,压低声音:“这个。”

他神神秘秘,连一旁的陈霜也不由得好奇凑了过来。“赤金缠丝九龙樽?”陈霜念出那物品名称,“酒杯么?这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靳岄立刻抓住了折子,眼中隐隐跃出喜悦之色:“哪儿找到的?”

“盛可光家中卧房,就在他床铺之下的暗格里,只放着这九龙樽。”卫岩说,“保存十分仔细谨慎,暗格隐蔽,若不是盛可光妾室曾偷偷见过他摆弄床顶木栓,我们也不知道床铺下还有这样一个小暗格。”

被排除在谈话之外的陈霜有几分不满,他左右看了又看,纪春明向他解释:“这是官家的东西。”

陈霜:“……谁去偷的?”

“不是偷的,这九龙樽是御赐之物。”靳岄说,“我家原本也有一个,是爹爹立下战功后,官家赐的。”

“这个九龙樽也是官家御赐,而且是赐给盛可亮的。”卫岩说,“五年前盛可亮牵头常律寺与刑部,破了一起私盐贩售大案,功劳极大。论功行赏,这赤金缠丝九龙樽便是那时候官家亲赐。”

仁正帝赐给盛可亮的东西,竟然出现在盛可光家中。

靳岄明白了两人上门拜访的意思。现在盛可亮一直声称自己对盛可光和李氏等人放贷之事毫不知情,他们也确实没找到盛可亮参与其中的证据——但这九龙樽一出现,盛可亮根本无法辩白。他把御赐之物给了放私贷的弟弟,其中可解读的讯息实在太多太多。

只要有心人稍加运作,盛可亮难逃一死。

“小将军,这九龙樽可作大文章。”纪春明说,“我俩可以直接这样上报,但到时候还需要三皇子在旁协助一二。”

靳岄看着面前两位年轻的文官,微微点头。纪春明与卫岩都在盛可亮手下做事,平日受尽屈辱,忍无可忍,尤其纪春明,性格直爽清正,有了这个涤荡朝堂风气的机会,他自然想牢牢抓住。

“春明,把九龙樽给我,”靳岄说,“在名录上划去这物件名称,就当做你们从来不曾见过此物。”

纪春明和卫岩都愣住了。纪春明一把按住那折子:“为什么?”

“我要这九龙樽有大用。”

“这九龙樽能让盛可亮死。”

“对。”靳岄点头,“但我不想让他死。”

纪春明脸涨得通红:“你可知道盛可亮在任期间,有多少冤案错案,枉死过多少无辜之人!他只办大案,大案有名有望,还能博得官家欢心。可这天底下一天天的有多少大案?对于那些嫌疑颇多的小案,三两个百姓死了,七八间房舍被抢了,他,乃至刑部上下,复核案卷从来都是稀里糊涂,一笔带过!他是清正了,但他手底下那些人个个膘肥体壮,不知吃了多少脏钱!哪怕证据不足,哪怕审案不清,有冤有错也照样封卷定案,不怀疑、不查清。”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卫岩:“常律寺也是盛可亮看着的。他在官家面前是个好官,清正严明,可这清正严明的大半功劳都在卫岩身上!盛可亮做过什么?他一心钻营,上瞒下骗,不知带坏多少风气!”

卫岩抓住他指向自己的手,握住了,示意他好好坐下。

纪春明抽出手,又是一拍桌子:“我不相信他对盛可光放私贷之事毫不知情,只不过此人做事干净利落,不留把柄。”

靳岄问他:“那你认为这九龙樽,御赐之物,是盛可亮专程给盛可光送去的把柄?他既然这么精明,会犯这种愚蠢错误?”

纪春明:“不用管这九龙樽是谁塞给盛可光的。只要九龙樽不在盛可亮手里,他就有犯上渎圣之罪。”

“给我。”靳岄说,“我有用处。”

纪春明抿紧嘴唇。靳岄认真的模样,令他霎时想起当日毫不犹豫刮了他一记耳光的瞬间。他有些怕,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强硬起来:“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情况是:

靳岄认为贺兰砜一定恨自己——因为他用箭射我(虽然靳岄不知道原因,但根据结果可推导出这个事实,岑融所说的确实也是靳岄心里所想的)

贺兰砜也认为靳岄恨自己——因为我用箭射他,而且射碎了鹿头。

箭:虽然都是我的错,但我本箭真的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