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镝 第146章

作者:凉蝉 标签: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小将军这话可折煞俺了!”夏侯信也诚诚恳恳,“我与小将军,说不得还有些过去的误会。小将军就如忠昭将军一般光明磊落,夏侯信钦佩敬重,你不怪我当年……我此番尽心尽力,那是应当的。你到了仙门,就是仙门的客人,我的客人。小将军再说什么帮忙,这让我如何自处?”

两人客客气气,你来我往。陈霜面无表情,只是撑伞。

很快便到了后院,后院不大,只一间小屋,里头站满了人。夏侯信让里头的人都出来,靳岄定睛一看,都是方才在戏台上唱戏的戏班子。

“大人,咱也想走啊,可咱一不能去前院,问天宗说只能呆在后院儿里,二又不得擅自离开,后门都被把守着。咱在这儿也就避避雨,咱什么都不做。”班主点头哈腰。

靳岄:“夏侯大人,无妨。”

夏侯信只得罢休。他先叮嘱班主好好照顾这位尊贵客人,又让靳岄在此处稍候片刻,他的亲随会过来带两人从后门离开。

等夏侯信离开,靳岄和陈霜对视一眼。

卖的什么药?陈霜无声道:只怕又有古怪。

靳岄只是笑,摇摇头。夏侯信把自己引到这里,当然不寻常。屋内都是生人,关了门,便似瓮中捉鳖一般,他和陈霜都是困兽。因此二人并不走入屋中,都在窄檐下站着,雨水飞溅,靳岄衣袍渐渐打湿。

若要害自己,这一招未免太不高明。这儿是问天宗的地盘,又是夏侯信所在的城池,若是自己在这儿没了,夏侯信和梁安崇拿什么跟岑融交代?

陈霜回头看去,房子里挤挤挨挨,或坐或站。“这些都是你的人?”他问班主。

“有几个不认识。”班主虚指了几个角落里打呵欠的男女,“说是来架秋千傀儡的,可这雨一直没停,架不起来。”

雨不仅没停,而且有越来越大的架势。

陈霜戒备着四周,心中又开始暗骂岳莲楼。

雨水混杂风势,天地一体,浑然一声。靳岄只觉得似乎此间只有陈霜和自己两人,连身后的人声也渐渐远去消失。

突然,陈霜抓住靳岄手腕,一个转身便将人护在身后。屋檐太窄,两人已经站进雨中。

屋内众人倒的倒,躺的躺,没了声息。

原本坐在角落的秋千傀儡艺人站起,跨过软瘫在地的蔷薇阁众人走出来。前后共五人,把陈霜和靳岄包抄在内。

“好迷烟。”陈霜说,“哪一路的朋友?”

“晓得你是明夜堂无量风。”当先一位女子开口,她口音与大瑀人不同,“但我们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什么明夜堂。”

靳岄只觉得闻到一种奇特的气味,似香似臭,等察觉这味道不妥的时候,他已经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来了。

陈霜瞪着那女子:“你们是琼周人?”

他说了一句发音古怪的话。面前几个人面面相觑,笑道:“原来你也是琼周人。”

话音未落,女子手肘一动,长鞭忽然甩出!

鞭子打在陈霜手上,他抓不牢靳岄,两人不得不分开。不过一松手的瞬间,靳岄已经被人提着衣领拉走,面朝下摔在地上。靳岄心中头一回产生恐惧:他四肢无力,完全不能爬起或站起。

“既然你也是琼周人,那对我们用的这种迷药应该不陌生?”女子收好长鞭,走到陈霜面前,“我们都是海客,异乡重逢,也是缘分。我们留你一命。”

那迷烟早已在小院中弥漫开来。陈霜擅长使用暗器,对江湖上各类迷烟、迷毒也有所涉猎,但这些人来自海国琼周,大瑀江湖中从未见过琼周的江湖客。这迷烟无色无味,等人已经充分吸入后,才略微觉出异常,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别动手。”陈霜道,他察觉自己的舌头也开始麻痹,“若是……动手……明夜堂……”

踩着靳岄背脊的大汉笑道:“明夜堂算什么!你以为他们能找得到我们?”

他举起手中丈余长的小刀。那是专用于剥大鱼韧皮的切刀,锋利无比。

雨声密集,靳岄闭上了眼睛。用琼周刺客很高明,琼周人长相与大瑀人相似,这几个人又是问天宗请来的秋千傀儡艺人,出入仙门城完全自由,毫无障碍。他心头的恐惧渐渐消失了,因为预料到结局,所以不觉得诧异,只是觉得该做之事没做完、没做到,着实有遗憾。

甚至在这个瞬间,他生出一种轻松平静的喜悦,心里所想的唯有怕痛而已。

他的脸被压在湿透的地面上,混着泥腥的浊水有奇特的气味。雨滴落在他的兜帽上,落在地上,像一种沉闷遥远的雷。他记得驰望原的夏季,天空上会滚过这种雷。

金属碰击之声乍然响起!

呼啸而来的箭矢击中大汉手中切刀,另一枚更是直接刺入大汉胸膛!

大汉痛呼、趔趄,砰地倒在地上。切刀落地,几乎擦着靳岄的脸。

与切刀同一时刻落地的还有一枚箭。

箭身精铁打造,浑然一体的黑,除了黑之外,没有任何一丝纹饰与刻印。

靳岄曾摸过这样的箭。水色从箭身上流淌而下,箭尖死死扎入地面,纯白的尾羽轻颤,上面还残留着一片黑褐色的、陈旧的血痕。

是狼镝。

是那枚属于贺兰砜的狼镝。

第79章 情意

箭确实是贺兰砜射出的。

他和巴隆格尔在走廊上苦等许久,除了听见众人渐渐骚动,有“宗主不见了”之言流传之外,远桑是怎么都等不到。

眼见天色渐暗,贺兰砜扮作不熟悉大瑀话,叽里呱啦地跟问天宗的人比划,假装要去上茅房。等走到别人瞧不见的地方,两人立刻闪进角落,趁着渐浓的夜色一路找过去。

他们先经过了贵客落座的大厅,也穿过被严密把守的正堂。贺兰砜甚至怀疑远桑就在正堂里,只是被把守的人困住了。巴隆格尔提醒他,远桑大可杀出一条血路,毕竟还有他俩接应。贺兰砜便绕过了修心堂正堂,往后院奔去。

雨水密集,稠稠如浆。蓑衣和蓑帽全无招架之力,两人浑身上下全都湿透。巴隆格尔提议干脆离开,后院必定也没有什么可探查的,雨太大了,他觉得不安全。

贺兰砜却没有停步。他后来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天的夜晚,仿佛有什么牵引着他往前去,他被冥冥的绳索拉扯,直到攀上后院的墙头。

大雨之中,他只能看到有人举起刀子,刀光雪亮。那被踩在地上的人头脸被兜帽盖着,看不清年纪长相。巴隆格尔才说了一句“走吧”,便见贺兰砜忽然踩上墙头,于身后解下擒月,甩脱包裹的油布,从蓑衣覆盖的腰上抽出两支箭。他动作极快,不过呼吸一瞬,已做好攻击准备。

贺兰砜随身带着几枚高辛箭,还有当日被云洲王所赠的狼镝。抽出时仓促,等箭架在弓上,才看清楚其中一支是狼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