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你......”眼看楚临秋竟又咳了起来,萧岑赶紧跑到桌边倒水,却不料竟发现水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楚大人,你这儿的下人似乎并不怎么聪明啊。主子站不住了不知道扶,主子房里的水凉了,也不知道换。”
“咳......”楚临秋似乎是被他逗乐了,说出来的话中还带有些许笑意,“是楚某平日里不喜他们靠近。”
被这么一打岔,屋内里的气氛似乎和缓了许多,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萧岑卸去心中枷锁,思绪便不可避免地跑偏了。他忽而生出了一种想法,觉得如果那个人是楚临秋的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咳咳......侯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岑执壶的手一抖,险些将其中的水洒满了一桌子。他索性将银壶重重搁置在上面,转身几步回到床前,在楚临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撑于他头两侧,低头凝视着他苍白皲裂的唇,半晌后突然开口,“楚大人,你唇色太淡了,该好生将养着。本侯可不想到时候,竟要与一个病秧子成婚。”
“......”
第十六章 同住
萧岑走后,楚临秋彻底支撑不下去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枕边的玉簪掷在地上,随即便慢慢歪倒在床上没了动静。须臾,屋内阴影处竟缓缓走出一个约摸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眼中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
这少年是天子走时特意将他留在此处的,因身怀一技,能掩去气息,故而萧岑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此番他现身是得了指令要与楚临秋道别的,不想竟看到这样的一番场景。他不免大惊失色,赶紧跑到床边将楚临秋的身体搬正,让他侧躺着,尽量不去触及他后背的棍伤。
“楚大人?大人?大人?”
那孩子见楚临秋久唤不应,以为他早已失去了意识,便急急忙忙转身想去外头叫人。不料原本紧闭双目的楚临秋却忽然开口,“你回去复命,言我暂且稳住定南侯,圣人......可以放心了。”
“大、大人......”
“你方才,除了此事,还听到了什么?”
“奴、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少年似乎被这平淡无奇的问话吓得不轻,哪怕是跪在地上,也依旧止不住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并未发生过变化。
楚临秋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他从这里离开。小太监欲言又止,但他最终还是紧咬了下唇,替楚临秋盖了薄被之后,便退了出去。
那天过后,楚临秋病情加重,一度昏沉不知人事,身上的热度也不曾退去。圣人大惊,当即令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人速去楚府进行诊治,各种名贵药材也源源不断地送进库房内堆积如山。
此事传到御史中丞的耳朵里,便成了他攻讦楚临秋的利器。次日早朝,他当众弹劾楚临秋,列举了他的几条罪行,其中便有当街行凶,荣宠太过,不遵祖制。其他两条还好,只这中间一条,荣宠太过,仿佛在明晃晃地打圣人的脸。
武安帝当即脸色便不好看了。
不过中丞恍若未觉,依旧于殿上慷慨陈词,最后竟话锋一转,提起了前日的许婚圣旨。他指出此举一出,必然会使大岐成为百姓及附属国臣民眼中的笑话,从此国威荡然无存,南戎西狄等小国一定会找机会再次进犯。
满朝文武听闻此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圣人会立即拂袖而去。更有那胆小怕事的人在斜后方轻轻扯着中丞的袍袖。但上了年纪的老中丞丝毫不为所动。
他手持笏板固执地站在过道正中,俯身垂首静待天子开口。
武安帝目光冰冷地凝视了他许久,竟忽然露出微笑,频频点头,看似认同他的说法。百官虽不解其意,但纷纷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周卿说得有理,此事容后再议。贾卿,朕先前令你测算两位新人的吉日吉时,如今可有眉目?”
“回禀陛下,臣分别取了定南侯爷及楚大人的生辰八字,辅以星象加以测算,得出二位新人的吉日便在本月廿五日。且......”
“楚卿的生辰八字......罢了,你接着说。”
“夫星主健旺,女星主财运,二星合成一处,互为映衬。二人若在此日酉初完婚,想来必成一段良缘,易......易旺我大岐国运。”
听闻此话,武安帝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起来,他转而问起御史中丞,“周卿,你听清了吗?这桩婚姻,是上天给的指示,非朕一意孤行。”
“陛下!!!”这周大人面色绛紫,眼睛大睁,身体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便要瘫倒在地。他慢慢地环顾四周,见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大臣不是移开视线,便是低头沉默不语,顿时一颗火热的心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般的沉寂下来。
“陛下啊!!!”
“周大人!周大人!”
“陛下!陛下周大人他......来人帮个忙!周大人厥过去了!”
武安帝豁然起身,在严正的搀扶下快步走下台阶,透过重重的阴影,他看到了老迈的御史中丞仰躺在大殿正中不省人事,嘴角甚至还缓缓蔓延出一丝血线。
第十七章 传闻
御史中丞在朝堂上苦谏,并生生气晕过去的事情,很快便传遍陶都的大街小巷,成为了诸多世家子、儒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凡进了某家茶馆、酒楼,就必然会听到某些藏头露尾的话语。与此事一同传播的,当然还有那日萧将军大闹楚府的“笑话”。甚至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多处青楼楚馆的厢房中开设赌局,暗中揣测出几种所谓的真相。
其中流传甚广的一种说法便是,当日楚大人一眼相中凯旋归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便利用圣人对他的荣宠求得这道旨意,令萧将军不得不与他成亲。而萧将军也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故而提刀上门要找楚大人算账。二人在楚府内大打了一架,最终楚大人重伤不敌,倒卧于花园中吐血数升。
该版本被有心人描述得绘声绘色,十分精彩,如果确实不知内情,怕是要立刻信以为真。这日便有人在饮酒时特意提及此事,意为向萧岑求证。
但这说话之人,着实不会看人脸色,是个愣头青。他话音刚落,雅间内的空气便突然凝滞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客座上的人。
萧岑一手执筷,一手托腮,似是沉思,但实则都在观察着在座其他人的反应。
“钟兄,市井传闻,又岂能当真?”
“那难道贤弟就这么甘心......”
“远山贤弟,你久不在京中,不了解这楚临秋的为人。愚兄几个,可是清楚得很。”
“那便请钟兄详细说说,这楚临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萧岑听了方才的这些言论,瞳孔微缩,神色稍显怪异。他暗中思索,这几人家中父辈均在朝为官,平日里想必与楚临秋多有接触,对他的评价应该客观许多,不至于人云亦云。既然如此,那么便且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然令他大感失望的是,他们口中的楚临秋,竟全是个无恶不作、嚣张跋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人形象,逞凶斗狠、鞭笞仆人、当街纵马、御道乘车、自恃恩宠便全然不将皇室子放在眼里......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
“为此,御史台的老大人们,可没少在圣人跟前弹劾他。但他却依然我行我素,自视甚高,有一回居然当众与宰相大人大吵了一架。正因为他如此行径,才在朝中的人缘十分差劲,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
“最重要的一点是,贤弟你可知,曾经英勇刚正的玄武卫,在他的带领下沦为了什么吗?”
“......”萧岑沉吟了许久,才谨慎道,“略有耳闻。”
“天子耳目,朝廷鹰犬。贤弟啊,”钟公子用两指夹着一根竹筷,不停地敲着他面前的桌沿,似乎想要以此相和,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像他这般心术不正之人,如何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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