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说着,他便极富耐心地将萧岑捏得死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接过百余斤的红缨枪步履轻盈地走了出去,半分不像个文弱的老者。
然这点儿不对劲却被屋内的二人共同忽略了,由于思绪纷杂,萧岑甚至都没发觉随云微一道离开的还有两个生面孔。
“你......”
“侯爷。”
两人竟同时开口,又很有默契地闭了嘴。萧岑望着楚临秋苍白似鬼的面色,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问道,“怎就不好生休息了?又玩这费心劳神的......”
“侯爷没有别的什么话,要问楚某了吗?”许是抢得太急,楚临秋说完后又是伏在棋盘上剧烈地咳嗽,不仅将背折成角弓状,还把面前的黑白子也扫落了一地。
萧岑见状再跑了一段,伸手似乎要去搀扶他,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生生住了脚步。
“祖父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南路军因何遇袭,险些全军覆没?刺伤祖父的人是你从何处寻的?他......现在身在何方?姓甚名谁?为何我派人多方打探就是杳无音信?”
“这么多问题......咳咳,侯爷想先听哪一个?”
“你......罢了,先回答我,你楚大人扪心自问,可有说过一句谎话?”可在心里将我萧岑当做傻子一样戏耍?
“......有。”
“是什么?”
“......”楚临秋双手撑着几案坐起身,抿了抿发白的唇并不答话,而是慢悠悠地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
这人那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萧岑,以至于他径自来到榻前,伸出二指死死钳住楚临秋的下颌,迫使人转过来。
“看着我,说出你骗了什么。楚九商,你该知道......但凡你现在说一句‘我从未做过对不住萧氏的事’,萧岑都会眼也不眨地选择相信你。”
“可你为什么就不说呢?”
“楚九商,你为什么迟疑了?”
“因为侯爷啊......若我说了那句话,才叫做‘骗’。令祖的死,确与我楚某有偌大关联。楚某当时......亲自从江湖异士中寻出这么一人,令其潜入漠北军中伺机下手。侯爷知道那时楚某只有几岁吗?”
“......”
“侯爷又记得自个是几岁上的战场吗?”
“......”
“云先生说得不错,世事如棋,各有各的难处。楚某无意将老将军逼进绝路,但想活命耳。”楚临秋的狠绝之处就在于此,哪怕他心绪激荡起伏不定,面上亦丝毫不显,甚至还能带点淡淡笑意。
他此时的目光无波无澜,极为平静与萧岑对视,仿佛在说,“看,我楚临秋就是这般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那玉佩及密信,也请......同知枢大人,一并说个明白吧。”无人知晓萧岑只用说这简短几个字,便已耗尽了浑身的气力,若不是还扶着楚临秋的肩,他恐怕要直接跪倒下去了。
楚临秋闻言凤眼微眯,视线也只是从双螭菱佩身上扫过,一刻也不曾停留,“侯爷心中早有论断,何苦再来问一遭?”
“本侯要你亲口说!”萧岑突然倾身上前用那白玉佩抵着楚临秋的脸,神情狰狞发狠道。那强劲的力道使得楚临秋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侯爷......何必明知故问?漠北军战败之夜,楚某确在山岗,亲眼见着......火光四起。”
第六十四章 进犯
“楚临秋,你好狠的心啊。”萧岑终于失望从他身上下来,并顺手将那枚玉佩掷在地上,令其碎成两半,看也不看一眼。
“咳咳咳......”楚临秋脱力般地仰躺在榻上,眉目低垂,连动动手指头都嫌费劲,完全是一副自我厌弃的模样。事实上,他现下觉得胸口想被堵着一块巨石似的喘不上气,便连眼前的萧岑都看不真切,更遑论出声回应了。
而他这番默然以对的态度,在急怒攻心的萧岑看来,更是火上浇油,以至于那人手掌高高扬起,在距楚临秋侧脸一寸处堪堪停下。
“你可知,本侯最讨厌的,便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解释,认得这么干脆,哪怕是别人往你身上死命泼脏水也无所谓。”
“不是脏水......咳咳,不是脏水......”楚临秋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只凭本能来来去去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楚临秋,你看着我!!!”等了许久仍不见回应,萧岑总算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低头视线落在楚临秋发乌的双唇上,眉心一跳赶紧把人扶坐起来,并伸出二指在其胸口几处大穴反复揉捏。
“好些了吗?若是我一直没察觉,你是不是又要扛到不声不响厥过去?很好玩吗?!楚临秋,我萧岑要的不过就是......”
“元帅!元帅!大事不妙了!!!”
“何事如此慌张?”萧岑冷不防被打断话语,几欲发作,但念及“不知者无罪”,还是强压下心头怒火,把楚临秋扶回榻上令其躺好后,自个便起身开门。
谁知在外等候多时的军士竟一下子摔了进来,极其狼狈滚了几圈后仰头道,“廪、廪南边界的百姓因粮食一事与南戎军起了冲突!如今那些蛮子们突然撕毁合约,与镇南节度使率领的府兵打起来了!他们、他们还误伤了杜大人!!!”
“哪个杜大人?”萧岑一时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还没有能回过味来。
反观是楚临秋闻言神智立即就清明了,他当下不顾自己的身体,用手扶着小几撑坐起来,音色嘶哑地问道,“你说,谁......伤了杜凭生?”
“南、南戎蛮子......”军士们对楚临秋有种天然的畏惧,此时眼见他目光森然地盯着自己,遂忍不住往后爬了两步。
“南戎挑在这紧要关头撕毁合约主动挑衅不是偶然,我们且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侯爷,你下一道指令......侯爷?侯爷!咳咳咳.......”由于情绪波动过大,楚临秋心头血气翻涌几欲作呕,他抬手狠狠击打了下左胸,以吞咽下那股挥之不去的腥气。
“侯爷。”
“南戎......又来作乱了?”萧岑极缓极缓地转头,目光呆愣地直视楚临秋那张如金纸般的脸,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抽离。
他现在脑中只不停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可以?他们怎么敢?!《木下之盟》这才订立了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就公然忘了与漠北军的约定,再次进犯!还是找了个这么随便的借口!真当他萧某人是死的不成?!!”
萧岑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他当下快步走了出去,“我的枪呢?翰臣何在?传令下去,速召八万漠北军及三千铁骑即刻奔赴廪南!本帅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元、元帅!漠北军非诏不得出域,这您忘了吗?再说,廪南纷争,自有朝廷的人去操心,您这......”那人话说到一半,还意有所指地往上房的方位努了努嘴,惹得萧岑倏地收住了脚步。
“你这是何意?”
“末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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