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楚临秋初醒尚有些迷蒙,看什么都是虚虚幻幻的毫不真切,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被碾过一般酸痛无比,尤其是前胸后背,每次稍微一动便能掀起一阵钻心入骨的疼痛。
他还要再睁大眼瞧清这周围的环境,就只听得耳边突然炸开道如雷似鼓的声音,“别动!扎着针呢!”
“......”楚临秋这才看清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大脸,原来属于云先生,顿时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嘴角还费力地扯开来,做了个略显讨好的淡笑,“先生,我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云先生登时冷笑一声将手高高抬起似要拍下,但最终还是轻轻地按在他的肩头,阴阳怪气道,“若不是老夫日行十二针,并把你扔到这里接受我名贵药草的净化,你枢密使大人只怕早下去同阴司使者品茗对弈了。”
“我知道了。”楚临秋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倦倦阖上双目弱声道,“这次......又辛苦先生了......”
“大人要真念着老夫的好,就不会变着花样折腾自己身子了?我云某人真是、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咳咳咳......”云微到底气不过,便连招呼也不打,就将离后心最近的一根银针猛然抽出,疼得楚临秋登时牙关咬紧,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又厥过去。
待缓和过来后,新一轮的“折磨”却又开始了。云微似乎真的气得狠了,并不打算放过楚临秋,他充分利用那排整整齐齐的针及那桶逐渐变为青黑色的药水,将其体内之毒再逼出一点。
而在这过程中,却容易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楚临秋晕迷的时候尚且能疼得面色青白浑身颤抖,需四五个壮汉齐齐制住方能安稳,就更别说如今神智正清明了。
因此还用不了一刻钟时间,他的上身就彻底软了下去再度失了意识,若不是季平眼疾手快捞了一把,恐怕整个人都要摔进木桶里了。
“大人!大人!!!先生,接下来该如何......”
“闭嘴!”云先生神色不变,只将自己的长须捋顺抛过颈,而后便接着手头的事情做。
众仆于是又心焦似火地围在桶侧,眼巴巴看着“神医”将自家主子背上的银针一一取出置于托盘之上,并拿过干净的帕子反复擦拭自己的手,最后才便淡声吩咐道,“拿毯子裹了你家大人,抬到榻上罢。老夫需得细细检查一番。”
......
第四章 失踪
当暂管军务的新任同知,将又一轮自廪南来的战报呈到楚临秋跟前之时,这人才刚清醒没多久,此时正被家婢的扶持着勉力靠坐在床头喝一碗苦药。
由于此番大病实在折损太过,直到现在他的精神头也没有一分好转的迹象,仍旧恹恹地半阖了眼,仿佛随时都能睡去一般。
这宁伯啊,都还站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人喝了药再躺下歇息一会,又见几个头顶黄巾的壮汉不顾劝阻直闯进来,登时惊直了一众家仆的眼。
“做什么的?“最后,还是叔平当先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横臂大喝道,“枢密使大人的寝室岂是说闯就闯的?!你们是哪儿的人?”
“大人!大人恕罪!是、是管大人派小的前来给您递信的!可您府上守门老丈说您正在休养,谢绝访客。若非十万火急,小的也断然做不出似‘硬闯’这般的蠢事来啊!!!”
“得了,闲话少说。又怎么了?”楚临秋瞧着这人甚为眼生,不欲与之多说,遂直接命冷香将他手中叠得齐整的信笺取过来给自己观看。
可谁知他现在非但手抖得连一张薄薄的纸片都捏不住,便是眼前的景象亦是花白一片难认得很。迫于无奈他只得将其又递给少女,哑声道,“你看。”之后便将头抵在床柱上阖目养身神。
这冷香听命把那封字迹潦草的信扫了一眼后,神情恍惚又递给宁伯。
老人家满腹疑惑低头一看,不消片刻便扶着床帮跪下叩首道,“大人!!!信上说.......侯爷中了阴贼埋伏,与五千精兵至今下落不明啊!!!大人.......五千啊!!!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若不幸全军覆没,那廪南就真没有能抵抗戎狄的儿郎们了!!!大人!侯爷、侯爷要怎么办......”
“......”楚临秋闻言霍然睁眼,目光如箭直直射向趴伏在地上仍不时颤抖的传信人,他神情平静并无半分波动,恍若一潭古井,然掩在被下的手却悄然紧握成拳。
“大人!”那擅闯之人终是鼓起勇气抬头与其对视,“军情紧迫,朝廷再不增派援军,就真的来不及了。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萧大将军乃当世英雄,亦为......”
“闭嘴!本官如何做,还容不得你多言。况增兵一事,始终要请圣人定夺,本官虽......咳咳,虽掌管枢院事务,亦无权直接下令。尔等此举,岂非将楚某推至不忠擅专的境地?!咳咳......咳咳咳......”
“大人!!!不得了了......速、速请......”
“无碍。”楚临秋若无其事地拭去嘴角溢出的血线,将沾染上“红梅”的白帕放置一旁,而后就开口断断续续说道,“既然......事关南境将士及百姓的性命,那本官就少不得要......进宫一趟,与陛下商议。冷香、冷画,替我更衣......”
可话虽如此说,楚临秋在强行起身的瞬间,却骤然倒了下去,不仅如此,他整个人更是软得坐都坐不住。若不是宁伯不顾“主仆有别”坐床上将他一把搂进怀里,他恐怕就要直接跌到地上去了。
“大人......我的大人啊!!!这可怎么好......根本、根本就不能进宫啊!!!亦不能安心休养......侯爷、侯爷呢?侯爷要怎么办?好端端的人,为什么就失去踪迹了?老天爷,您怎么就......”
“宁伯。”楚临秋闻言突然抓住他的腕子,喘息不定警告道,“侯爷已与我和离,从今往后不再是......楚府另一半主人。因此,您老人家日后......休在我跟前提及他。”
“什么?!大人这!您分明......”
“本官之所以进宫,是为社稷江山,黎明苍生,与他萧岑......并无半分干系!!!听清楚了吗?”
“......”
“听清楚了吗?!咳咳咳......”
楚临秋脾气一上来,就容易收不住,以至于时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厥过去。这令一众家仆都吓坏了,遂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颤声道,“大人息怒!小的(婢子)听、听清楚了......”
唯有宁伯一面拍抚着他的前胸后背替他顺气,一面固执地闭口不言,直到楚临秋突然发狠自己挣扎坐起来,双目发红瞪着老者,哑声道,“冷香,更衣。莫让本官说第二遍。”
“是......是......”小女子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便赶紧从地上爬起一溜烟跑了,“大、大人稍侯,婢子这就去准备......”
虽说进宫一事刻不容缓,但楚临秋还得先往枢院一趟,将所有战报轮番看了,方能理清事情原委,好想出一套托辞正能说动帝王,使其同意出兵。
可是只是他如今坐都坐不稳,怎能劳心劳神、做这些费时又费力的事呢?若当真放任他去了,恐怕回府后又将要大病一场。
然而主子下的令他们这些做仆的又能说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一步三摇地被人扶进马车,转瞬便消失在视线中。
前线边境本就兵马不足,只靠那万余人严防死守,而在这主要关头主帅竟然失踪,这无异于雪上加霜,几乎意味着最后一道防线将要被南戎攻克。
一旦失了整片廪南地区,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挥师北上,使京城受危。
因此,楚临秋并不担心无法说动天子,他只在乎一件事,那便是自己分明就有暗中派人引导萧岑依照前法进行自救,并令府兵偷偷乔装混入南戎勇士中使之内讧,士气大减。可为何两方竟都毫无动静?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变故是自己无法得知的?
第五章 增兵
自廪南快马加鞭传至京城的数十封战报中,有近一半皆为萧岑亲自手书,字字泣血,句句动情,就差直接站在天子跟前质问,“为何不派援军?为何不增粮草?又为何......要视人命如草芥?”
也难怪天子每每展开阅后,都会发一通不小的脾气,吓得周遭人等噤若寒蝉。
楚临秋想,也不知萧岑写那些伤亡数目时,是怎样的心境?是否带着对自己强烈的不解与恨意?那半截断袍与字迹潦草的和离书,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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