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这自然令这桩大案的探查仿佛陷入了死胡同,如果再不及时出现一个契机打破僵局,只怕期限一到,等待楚临秋的,就将会是满朝文武的问责。届时哪怕天子再想保他,也不能明着与百官为敌。
“你……你体内的……”一提起天子,萧岑顿时也没了喂饭的气力,他将碗搁在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忧虑,“你别怕……九商你别怕……刘先生说你的身体并非不可痊愈,我已着人去南边寻……”
“萧岑。”
“……”萧岑怔住了,只因楚临秋这是第一次唤他的名,不是侯爷,不是将军,也不是表字,是真真切切的名。除却尊长,同辈之人只有在极亲近的情况下,还会直呼对方的名。
楚临秋这是……
“你莫担心,我不会死。”
“我……”萧岑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灌进了满满当当的水,温热无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的手覆上楚临秋冰凉的手背,用力攥紧,几乎用尽了平生气力,而后他听见他自己说,“我也不会让你死。”
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缓慢清晰。
而说出第一句之后,接下来的话语,就显得尤为容易出口了。他说,“楚九商你听着,没有本侯的允许,你不准死,哪怕半死不活也不成。你得给本侯好好撑着,拖到神医秘密进京的那天。”
“楚九商,本侯、本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抓着楚临秋的手,将其覆在自己的胸口处。
“什么感觉?”
“自然是闺中少女夜会情郎般的感觉。楚九商,本侯以为,你可比南戎那些魑魅魍魉难对付多了。如果你我有一天分立两派,那我一定争不过你。”
“……”萧岑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竟令楚临秋的心咯噔一下,随即狠狠地沉了下去。自那以后,他的神情便变得尤为恍惚,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但与他说话还是会应答,只是声音十分低沉暗哑。没多久之后,他就推说自己累了,自顾自躺平身子闭上眼睛,不过呼吸间,倒真睡着了。
他的这番表现直令萧岑再次忧心忡忡,连夜再招刘先生为其诊脉,但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郁结于心,不容乐观罢了。
“先生,今我再明确问你一遍,如若他体内剧毒不清,还有多少时日?”
“侯爷……”
“想清楚了再说。你还坚持之前的……”萧岑说不下去了,他低头凝视着楚临秋即使睡着也依然眉心紧蹙的脸,再一次生出了无尽的慌乱,不知前路在何方。这种感觉在他二十年地人生里,一共出现了两次,头一回是于纯均台,自己被迫挂帅出征,第二回 是自己颤栗着趴伏于地,目送祖父的英魂归京。
第三次就在今日。
“侯爷,”刘先生在萧岑巨大的压力下,终于顶不住了,他抖着嘴唇说出,“此毒既为天子所下,宫禁中想必藏有解药。”
第七十四章 转机
许是天公开眼,二人大婚的第四天,这桩惊骇世人的“陶都屠官案”终于迎来了转机。
楚临秋在京城一带的线人,循着蛛丝马迹终于揪出了那个在达官显贵当中散发异味香囊的云游妖僧。
是夜,他被堵着嘴巴罩着黑布,秘密押进了楚临秋在京郊一处不为人知的庄园里。
萧岑也陪同“夫人”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城,打算去会会这个关键人物。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楚临秋竟是打算不通过任何人任何部署就将这个案子给办了。这未免有点太过不把皇权及百官放在眼里,更何况他......
担心会出什么事,萧岑问道,“朝廷重臣私设刑堂,事发会怎样?”
“等同谋逆。”
“什么?!你......你这也未免太......楚九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话音刚落,萧岑竟真的将微凉的手覆上了楚临秋的额头,惹得楚临秋倏然睁开了眼睛。
“侯爷,你怎么骂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楚临秋在平常不过的话语里,竟暗藏着几分委屈,这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萧岑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一句话,“你......再叫我一次萧岑吧。”
“侯爷?”
“萧岑。”
“侯爷,这不合规矩。”楚临秋无奈道。
“规矩是什么?你我既是夫夫,以名相称有何不妥?”
“不妥。你有世袭爵位在身,不像楚某......”
他话未说完,便被萧岑用手堵住了嘴巴,“我萧岑又不是他们天家的人,便是叫了又如何?私底下玩儿的都不行吗?又没有人上赶着来治你不敬之罪。再说了,楚大人,你都敢僭越和欺君了......”萧岑的脸上随即挂上了意欲不明的笑容,眼底也闪现出些许戏谑,“现在又何苦跟这给我装呢?我且问你,你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
“自然是愿的。”
“那叫吧。”萧岑与他退开点距离,以便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见这人确实是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敷衍之后,不由得便放下了心来,暗道九商果然也对我有意。
“......”此时车厢内的那盏小油灯还在发出微弱昏黄的光亮,这自然也让楚临秋发现了他眼底暗含的期待。
“九商?”
楚临秋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开口沉沉唤道,“萧岑。”
恰在此时,帘子外头传来了车夫嘶哑难听的声音,“爷,到了。”
萧岑扶着楚临秋穿过一条幽深不见底的地道,进了一间刑室,打算会会这个道士。甫一抬头,萧岑的呼吸便是一滞。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许多军中才有的刑具。它们按照被编排好的顺序一一高挂在四周白墙上,闪着凛冽的寒光,在灯笼的映照下,仿佛是妖魔鬼怪,正张牙舞爪地朝正中的空地上扑来。
刑室的东南角绑着一个人,此人身披朱黄相间的古旧袈裟,脚蹬布鞋,头顶九点戒疤,看上去十分可怖。他的头深深低垂着,双目紧闭,以致萧岑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觉得此人的气息十分熟悉。
“把他的头抬起来。”
“你认识吗?”此时的楚临秋已走到他跟前,亲自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摸索着,少顷,竟从他耳边揭下一层薄薄的面皮来。
“这......”萧岑急促地喘了两下,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无意识地抓着楚临秋的胳膊,直到这人闷哼一声方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
“是谁?”
“......”萧岑双目紧盯着那“僧人”左侧边脸上印的刺桐与飞鹰,只觉得脑中纷杂无比,瞬间把自己带回了几年前那场金鼓连天尸横遍野的大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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