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58章

作者:真真酱 标签: 古代架空

原来萧岑一转身,竟看见楚临秋不知何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此刻正摇摇欲坠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身上甚至连大氅都没披。

“咳咳!侯......”

“你看看你看看!咳得这么厉害,偏要出来见风,到时又倒下了,可别委屈。”萧岑一面扶着楚临秋的胳膊,一面环着他的腰身,小心翼翼地把他往房里带,殷勤得不像样。

楚临秋皱了皱眉,按住他的手背突然出声,“稍等。”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话音刚落,从回廊的尽头竟传来一个声音,“禀侯爷,外边又来人了,想要求见大人。”

“姓甚名谁?打哪过来的?”萧岑与楚临秋对视一眼,这颗心就蓦然沉了下去。他有预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楚临秋当是不会再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长此以往,他的身体可何时才能恢复?圣人其实一开始就打着要拖垮他的主意,偏生这个人还一点都不会善待自己。

现在一想起那个毫无头绪的毒药,以及下毒的人......萧岑便忍不住后脊发凉,眉头紧锁。

“九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便替你见上一见。”

“你且让他先说。”

“回禀侯爷、大人,此人一身道袍,臂上挎着白尘,自称姓余。”

“道袍?!”萧岑闻言不免咋舌,暗道此人倒是胆大,又颇有几分本事。眼下玄武卫正全城缉拿可疑僧侣与道士,这人却还可贴着城墙根混进来,且从容不迫地自投罗网,足将其手上应该捏着至关重要的东西。

“姓余?”楚临秋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

“正是。大人,此人说只要报上姓氏,您一定会知道他是谁。因为正是您让他来的。”

“余池,余右堂?”萧岑惊讶道,“他终于来了。”

但转瞬间,他的面色却又阴沉了下去,托着楚临秋的胳膊不欲让他往前厅踏一步。只因若是没有这些个人,他的九商就能好好待着养身子,不至于随时都是风吹便倒的模样,看着着实令人揪心。

“走吧。”楚临秋进门随意换了一件素淡的衣裳便出来了,竟让他整个人有了与之前相左的气质,有点知政堂文臣的样子了。

萧岑有些恍惚。不过仔细想想,那些人一个个尸位素餐,就知道搅浑水,却又不能与自己的九商相比。

“侯爷。”

“嗯?”前厅已近在眼前,楚临秋却忽然改了道,脚步一错便带着众人往后院深处的写意楼走去。

萧岑不解其意,正要拦着,便听楚临秋接着说,“余池手里有很重要的证物,不能让第三人知道,所以委屈侯爷,要在内室待一会了。”

“你要单独见他?”萧岑皱了皱眉,先是略有些担忧地看向楚临秋,忽而又低头认真盯着自己的手掌道,“本侯现在将你敲晕扛走,还来得及吗?”

“侯爷大可以试试。”楚临秋扔下那句话之后,便悠然走远了,转瞬间就与萧岑拉出一大截的距离,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还是个连站着都需要寻找支撑的人。

“喂,”萧岑索性也不追了,就这么站在原地微扬着头看向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我的楚大人,知道您这叫什么吗?”

“恃宠而骄。”

第八十五章 好礼

楚临秋并没有马上去见余池,而是把人放在写意楼茶室晾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姗姗来迟。期间他也并没有闲着,而是与萧岑一起窝在隔间的榻上,透过白墙的小孔观察这人的一举一动,眼见着余池前面大部分时间里,万分气定神闲,时而起身观察四周画作,时而低头悠然品茶,仿佛当真只是个来侯府做客的客人。

但在最后的半柱香里,他的手已经开始频繁摸向身上的某个部位,仿佛在确保藏在那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他开始急了。”

余池的脸,对于楚萧二人来说,其实是熟悉而陌生的。当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萧岑的心中蓦然生出这样一种感慨:真是个胆大又聪明的家伙。

他竟然是顶着白音观道人的身份进城的,难怪一路畅通无阻。而凭借他做讼师时积累的人脉,想要搞到文书以假乱真,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当楚临秋推门而入的时候,余池的整个注意力都放在案边露出的一小截发黄的纸上面,听到动静他双肩抖动了一下,随即迅速甩头,手呈鹰爪状,蓄势而发,待看到来人之时,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楚大人贵人事忙,想见一面真是不容易。余某险些要以为,自己入了定南侯的套了。但转念一想,这定南侯与他祖父一般,勇而无谋,哪来的这么大能耐?”说这话的时候,余池始终盘腿坐于榻上,并不起身,且一副睥睨万物的模样,看来的确是有恃无恐,明白楚临秋不能将他怎么样。

楚临秋站在门口并不进去,面上也没有浮现出任何不悦,而是凤眼微眯,将他的所有神色都看了进去,心念一转开口说道,“本官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

“所以大人是来向在下讨要那份好礼的。”

“本官不该得吗?”楚临秋还是没有动怒,反而唇角微勾,露出丝丝温和亲人的浅笑,但这笑意却是到不了眼底。

“当然该。大人请近前来,那东西......就在余某的身边。”

身边?楚临秋方才与萧岑二人在隔间观察他许久,都未发现他的身边有任何可疑的物件,便姑且看他要如何变出个东西来罢?其实 他若说这东西就在他怀中,没准还会可信一点。

只可惜余右堂其人竟是出乎意料的执拗。既然他想一口咬死这个说法,楚临秋也就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索性便满足了他。

只是丑话还得说在前头,“大余先生,你若诓骗于本官,怕这审刑院照进,去的可不是衙门,而是天牢了。”

“当然,当然!”这余池竟忽而抬高了音量道,“大人没去西川问问,我余右堂此生可曾说过半句假话?呵,可不像我那好弟弟,满嘴仁义道德,传道授业于众生,实际上却是个大骗子。”

“大人您可瞧仔细了。”余池不知为何又抬眼看了一下楚临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手腕翻转,将已被他喝过的淡黄色茶汤,悉数倾倒在他身边的榻上。

紧接着便发生令人十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余池的身边果真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布包。此布包上面斑斑斓斓布满了已经干了的......不明痕迹,即便是有茶汤的冲刷,都未能洗去。且在它出现的瞬间,楚临秋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与尸腐味。

长久以来的经验,令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那布包里装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一颗人头。

当余池缓缓解开上方的结,展开那块黑布之时,楚临秋的心头逐渐浮现出一句话:果然如此。

“大人认识他吗?此人曾多次出入西川节度使的府上,带去的......可都是东宫的命令。大人还想知道......节度使府的其他秘密吗?譬如,”余池直视着楚临秋的眼睛,开口无声“说”道,“漠北军。”

死而复活的南路骑兵,一直是萧岑心中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