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不说别的,单凭这人恍若天神降世,带兵解城之危困,且甘冒暴雨于“尸山血海”中救出金老将军的义举,就足以令他们以命相报了。
萧岑这段时日日夜兼程没怎么休息过,进城之后又接连处理了几桩紧急事务。这会儿端坐在虎皮椅上,望着跟前乌压压一片的人,倒真有些犯困。
但他只以手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便接着转头示意老将继续方才的话题,顶多撑不住了起来走动一下。
“尔等商议了大半天,就没决出个良策?罢了罢了,不要说了。”
“‘催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这般浅显的道理,竟还要本将提醒你们。”
“叛党既能重伤金老将军,我军何不活捉方尹?但如今方尹行踪不定,实难琢磨,本将方才自己想了一下,觉得或可从三个方面着手......”
萧岑这一讲就又去了三两个时辰,等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坐着喘口气,才发现竟然已经酉时初刻了。
他顺手执起桌上铜壶,对嘴倒了几口冷茶后方道,“说多了,险些误了时辰。尔等且出去召集军士,照着我说的方法操练罢。对了,城中是否有可用的匠人?”
“将军可是想令他们画图纸也造一个那个......”
“是。本将对你们口中能连发百弩的利器万分好奇,想开开眼。”事实上,萧岑此话说得不实,因为他很清楚,这短短几日内哪怕连夜画了图纸,也没法真正造出一个能与叛党抗衡的利器。
那他之所以还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试探众人的反应。果然,话音落下不久后,元思南麾下裨将中,便有一人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摩挲着穿套在自己身上的甲片,蹭出血来犹不自知。
萧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此后不久散场,他也依旧没时间阖眼,而是一面敦促将领们操练军士,一面命人盯着那个副将,将其所做所言及时来报。
闲暇之余,还得去厢房紧盯老将军的情况,在听闻军医提议“最好回京休养”之后,他怔愣了许久,终是摆手命他们下去准备了。
离京之前,他未曾想过自己会这般孤立无援,如突然离开母亲的小兽那般,在丛林里四处乱转,寻找出路。以至于每当夜深人静,他时常会从怀中取出楚临秋当初给自己的鸾笺细看。
“此去凶险,望君珍重,来日方长,盼君归来。”
楚临秋为何要特地强调“来日方长”?这其中有何深意?真的只是要等自己归来吗?
元思南那日里说的话,始终像根刺一样梗在自己心中,久而久之便成了片挥散不去的阴云。
“砰!”萧岑突然一掌拍在身后的门上,险些令手中的纸片掉落。
“为什么?我好想现在听你说......”
“将军!将军!大事不妙!”
“将军!!!”
“何事如此惊慌?!”萧岑收敛心神霍然转身,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匆匆跟着守卫跑下了台阶,慌乱间竟将鸾笺随手扔在地上。
“先前派出去侦查的人,现已悉数进城!”
“怎么说?”
“司戢率两队人马自南面而来,气势汹汹,显然是奔着我们而来的!这会儿已经快过那条溪了!”
“正是!他们、他们还推着那个弩车!将军,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此前教你们的都忘了吗?人呢?把人都叫起来!穿戴齐整,城外列阵,准备应战!!!”萧岑虽脚步有些慌乱,但仍未彻底失了分寸,同时他的面上也始终绷着,薄唇更是紧抿成一条直线。
方尹狡诈阴毒,专挑这种连鸡犬都在歇息的时辰突然偷袭,为的不就是看他们自乱阵脚,溃不成军?
既然如此,那他又怎能轻易使贼人得偿所愿?
自然是全力以赴了。
好在这段时日经过他的操练,大岐军已不再各自为政,如一盘散沙,而是懂得充分利用地形与人数的优势,排成了一种名唤“游龙摆尾”的新阵。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威力巨大足以逆转局面。
大岐能否在叛军跟前扳回一城,真的就全凭此战了。
为此,萧岑给自己下了“必胜”的指令。
第十五章 欺瞒
都说连绵不断的秋雨最是磨人,果然不假。明明刚还万里无云,这转瞬天边就飘起了细丝。
非但如此,便连通往长乡的青岚山中,也不知何时竟升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间,只见一队凭空冒出来的神秘人,正护着几辆黑色马车前行在唯一的一条小径上。即使夜深路滑,也不曾停歇。
那便是楚临秋所在的队伍了。
自那以后,他们出城已经数日,为了能及早赶到战场与萧岑汇合,仍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壮汉尚且受不得这样的折腾,更何况一个本就不大康健的人?
因此,楚临秋的亲信及随行太医们面上就不甚好看,均笼罩着一层阴云。
军营不让带女子进去,这些大老粗们就更不懂照顾人了,只能无助地蹲在坐榻跟前,看着闭目沉睡的楚临秋,接着发愁。
“俞大人,我家大人就这么继续睡下去,当真一点问题也没有?”
“谁说没有问题?等大人醒了......你猜会如何?我们擅自做主哄大人服了安神汤,让他睡了这么多日,你说......过后我们还能有命在吗?”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人病成这样还苦苦熬着耗尽心血吧?”
“可......”
“两位别说了。”俞太医刚给楚临秋把完脉,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放回薄毯里,随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大人如今身体损耗确实太大,不这么做的话,恐怕都撑不了两天。放心吧,这药效还能持续个把时日,待大人清醒,俞某自会与他解释。即便要责怪,当也到不了二位身上。”
“其实......我二人也不是担心这个。唉!俞大人您今日就透个信儿吧,大人的身体究竟何时能痊愈?也好让我弟兄几个有个底!”
“正是!俞大人!您称得上是国之圣手,可为何......这么久都治不好我家大人?”
“这......”俞太医的眼神一时有些闪烁,他低头沉吟了会,方斟酌着开口,“大人连日来有高热、咳血、昏沉之症,均是两年前的旧疾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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