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百斤道长
小皇帝方寸大乱:“朕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朕就是想让你哄哄朕,真没有要这样……”
“皇上是在跟臣妾求饶吗?”沈言川在他颈窝处喷了一口气,“三天两头揪着床上的事闹,两只手连三石的弓都拉不开,就想在床上征服人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脾气!”
小皇帝被弄得心慌气短,只觉得秋夜燥热难当,浑身热得都出了汗。
“朕错了……朕知道错了……别………沈言川……”
虽说是不能求饶,可他实在怕得紧。
沈言川口中道:“错在哪儿?”
小皇帝口齿不清,眼眶里的泪都出来了:“呜……朕回头好好练箭……”
“就只有这样?”
“嗯……朕还……有事要说……你放开……放开朕啊……”
“凭什么听你的?凭什么只有我接受你的任性?”沈言川说,“你什么时候听过臣的规劝?臣向你提出的条件,你细思了吗?”
虎崽子软在怀里,呼吸轻轻颤着,比猫还要乖巧。
事毕之后,沈言川摸着黑,草草清理一番,把被汗水打湿的小皇帝重新搂进怀里摸了摸脸:“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皇帝枕在他的手臂上,摇摇头。
起先他害怕,后来他茫然又激动,现在他感到有些混乱。然而“不舒服”的感觉从头至尾却是没有的——沈言川到底是没有做出令他真正感到恐惧的事。
其实沈言川本来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他不该怀疑的。
小皇帝虚惊一场,脑门儿由热变凉,混沌中想起那天沈言川说自己会等他拉开三石的弓。或许那就是等待和陪伴的承诺,只是当时他没能听懂。
沈言川笼统地感觉到了他的动弹,却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动作,只能从他渐缓的心跳与温暖匀长的呼吸中做推测,猜出他的心情约略是没有不安的……或许是吓傻了也没准儿。
把事做到这一步,其实算是逾矩了,可是他也有他的目标,有他的私欲,有他的感情,这些混在一起难分难解,所以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两人沉默地依偎了对方片刻,还是小皇帝先开了口,声音低而清晰,像是静夜里的一声弦动:“朕担心皇姐。”
他打着哈欠,把心里藏了许久的疙瘩全数倒出来。
“万一皇姐过得并不好,那些信是在他们逼迫之下写的呢?万一这些信是皇姐很久之前就写完了,只是隔开日子一封一封发来的呢?”小皇帝叹了一口气,“朕说服自己墙上说的不是真的,可是后来朕又开始怀疑皇姐过得好不好。”
沈言川侧过头,好像要在黑暗中注视他的眼睛:“看来公主聆和您感情很好。”
“嗯。”小皇帝微微点头道,“太后小时候对朕很严格,又时常替皇兄操心,只有皇姐能陪朕玩儿。朕的双陆、打马,还有升官图,都是皇姐教的。”
沈言川揉了揉他的手指肚,表示理解。
“皇姐兰心蕙质,怎么就嫁去了北朔呢……”小皇帝在无限的感慨中抬起眼帘,看着纱帐外团团的影,不无哀愁地说道,“明日使臣就要进都城,朕却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来确认皇姐的安危,更没法替她安抚、照顾好安太妃……”
“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过度忧心只会影响您的判断。”沈言川哄孩子似的摩挲他的脊背,“留下虫蚁字迹的人,目的就是要搅乱您的心思,否则他绝不会将字迹留在院墙那种显眼的地方。”
小皇帝转了转眼珠,忽然一个激灵,抓住了沈言川的袖子:“你是说调虎离山?”
“很有可能。”沈言川说道,“同时还能加深我们跟北朔的敌意……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挑拨行为,您千万不要着了对方的道。”
“朕明白了。”小皇帝慢慢躺了回去,顿了顿又说,“可朕做不到一点儿都不去想。”
“我懂。”沈言川同他贴了贴脸,“还记得臣妾说的那两个条件吗?”
“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皇帝语调里带着几分迫切和羞涩,“朕又不是很聪明,你不要总让朕猜谜嘛。”
“……皇上。”
“嗯,你说。”
“您和别人不同,您的家人也非凡人。对于您而言,能保一国之人,才能谈保护一家之人,心中爱重之人。”沈言川严肃认真地放缓了语速,叮嘱道,“所以,不管发生什么,皇上都一定要先留心北朔使臣,注意同北朔的态度,那才是真正关系到公主聆安危的关键。”
“你说得对,”小皇帝烦乱的心思在沈言川有条理的疏导下收拢了,整个人像是吃了定心丸,“朕不该自乱阵脚,那样只会害了皇姐。”
“公主殿下聪颖过人,相信她也是时时刻刻为您和太鸿着想,做了最有利于太鸿的决定。”沈言川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不管什么事,细细思量后放手去做,您能做到的,而我,会站在您身后,处理掉那些暗处的鬼。”
第61章 不安
使臣入京时间刚刚好,在驿馆修整了两日,便拖着一大堆礼物入宫面圣。
这些礼物大部分是北朔的土特产,其中以马和羊居多。因为要彰显诚意,选的马都是好马,个个高大健壮,羊也都是肥羊,还是味道鲜美膻味儿小的品种,然而经过一个多月跋山涉水紧赶慢赶,骏马骨瘦如柴,肥羊也饿得除了毛就是皮,看起来像是一窝逃荒的难民。
北朔使臣一路走来,眼内映了许多好物,再看这批脏兮兮的玩意儿,也觉得和彩画红墙、花团锦簇的皇宫格格不入,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脸上无光的尴尬,可看到接手礼物的太监中有一两个掩嘴偷笑的,又感觉遭到了轻视,十分不爽,一张脸不由得就沉了下来。
眼看气氛不对劲,小福子到了,小惩大诫地训了那两个沉不住气的,随即露出一张挑不出错处的笑脸,不卑不亢地将人引到了另一处殿宇。
殿宇深广,穿过两扇三交六椀菱花门,使臣被叫停在一扇缂丝屏风前,等待通传。
隔着轻薄的屏风,可以朦胧见到一个明黄挺拔的身影,坐在案边看一卷书。太监走过去,躬身絮语几句,明黄身影岿然不动,似乎是轻声交待了什么,一旁的宫女转身从侧门离开了,引路的太监则从中退出来,朝使臣呵了呵腰,将他带了进门。
使臣绕过屏风进去,发觉殿内极静,侍卫们全是目光炯炯一动不动,耳畔所闻只有更漏的一点滴答水声。一切都在静谧中隆重着,导致使臣踩在地砖上的步子都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在规定好的地点停下脚步,使臣向上肃礼,与小皇帝进行了一番客套的寒暄。
这期间,使臣悄悄打量了座上人,发觉对方虽然年轻,一张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肤色显然是见过阳光的,而且脸上一直是个无情无绪的模样,说话时语声清朗,语气镇定——是硬骨头还是软柿子尚且不知,总之和传闻不同,绝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小白脸。
片刻后,小皇帝‘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闻贺礼中有蜜香纸,可是王妃书信所用的那种?”
公主聆已为北朔汗王的妻子,对外只能称王妃。称谓一出口,已然是亲疏有别。
“正是。”为了挽回方才丢失的面子,使臣赶紧道,“蜜香纸为蜜香树皮叶所作,极香而坚韧,水渍而不溃烂,上书文字也不会化墨到看不清,平日里专供王公们书写远递的重要信件公文,此次一共献了三万幅,希望您能喜欢。”
此后,他还提到寿宴上会献上贵重的珍宝,请拭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