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柚/乔陛
他缩脑袋,息旸却又笑了:“你若高兴,便一辈子哄着我。”
恬期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坐在椅子上,借喝水掩饰心慌,息旸看着他,再一次温和下来:“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他的温和是装出来的,恬期感觉得到,所以他没说话。
息旸呼吸乱了一瞬间,他低下头,克制的调整。
然后又歪头,柔声道:“之前你还哄我,喊我哥哥,如今你我成了亲……怎么突然又矜持了?”
恬期摸着杯子,他知道息旸这会儿不稳定,所以他识趣的保持沉默。力量和权力相差过大,恬期不想火上浇油。
阿期不愿跟他讲话。
息旸缓缓收回视线,他抓住轮椅扶手,手背青筋跃起,他扭过脸,平静的滑出去,轻声道:“我明日陪你回门。”
他等着恬期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嗯”。
他终于等到了恬期的:“嗯。”
笑了一下,滑出了门。
他一离开,恬期就呼出一口气,赶紧塞颗救心丹压压惊。
他起身走向隔壁,看着桌上的医书,又皱起了眉。
他其实还想问息旸的腿伤的,可惜两句话又闹得那么僵,没来得及。
罢了,也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吧。
他把桌子收拾起来,取出从家里带来的药箱,从里头拿出自己定制的针灸套,细心拿药水擦拭了一番。
拾掇好之后,他走出门,忽闻走廊传来动静:“睿帝性情温良,生平无所好,唯好恬后……这温良二字,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
“罢了罢了,后两句写的倒是不错,点睛之笔,不过这里要加一句。”
恬期侧头,看到两个官员交头接耳,还人手一个小本本,顿时脸色一晒。
如今息旸做了皇帝,有人每天都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这两个负责人是为了帝王起居注而存在的,同时分左右史。
这俩人也是心大,息旸这么疯,前任左右史一听他称帝,赶紧就借病撤退,就这俩铁憨憨,迫不及待走马上任,居然还在走廊谈论起来了。
恬期环胸侧耳,听另一人道:“后姿绝容艳,性情雅致……你加这个干什么?”
要加字的那人道:“你若不说清楚,后人能知道睿帝为何要那么稀罕她?还为她把皇陵都炸了,这万事皆要有因果,不能不明不白。”
“你搞清楚一点。”另一人又道:“这不是你写话本的时候,这是起居注,你不能按你自己想法来,这主要是记录陛下,不是给你用来写美人的。”
“美人不就是陛下的?写进去还有错了?”
“可陛下也不是专门为她炸皇陵的,他知道那是假先帝才去的。”
“哎,你说这话不对,他若提前知道那是假帝,就不该让他下皇陵,不用等到美人埋进去了才去救,美人在墓中能活,未因窒息或者饥饿而死,就说明他提前便留了一手,无论那是真帝还是假帝,他提前就决定要炸的,所以为了美人炸皇陵,这逻辑没毛病!”
“……”那人道:“杨金叶,你到底为什么进宫来做起居左史?”
杨金叶道:“这陛下为了美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在是感天动地,千古流芳之风流韵事……我杨金叶写过那么多爱情话本,总算见了回真的,当然得近距离观察观察,正好,我大舅说还缺个起居史,我这不就进来了。”
那人似乎颇为无奈:“虽说美人是陛下的,可我们也要客观攥写,陛下能够指挥千军,赶走北莽,固我河山,他断断不是为了区区女子便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为何要写帝无所好,唯好恬后?”
“我……叔父让我写日常起居,我看来看去,就瞧见陛下日日缠着皇后,所以才有此想。”
“那不就得了。”杨金叶捏着笔,道:“修洁兄弟,你看,咱俩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陛下身边不就只有恬后比较有写头么?”
“不。”梁修洁坚决道:“陛下身边绝非只有恬后一好,他们才搬来宫中两日,我会继续观察,陛下定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之人。”
他合上了自己的本本,又警告杨金叶:“你不许随便败坏陛下名声,起居注要我二人一同攥写,凡事必须知会于我。”
“……哦。”杨金叶又道:“不过你那句温良,还是得改……”
“你懂什么。”梁修洁板脸道:“你根本不知道,陛下少年时什么模样。”
他收起本子离开,杨金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我才不关心陛下什么模样,我就关心他对恬后是什么模样……”
他拿着笔,一边写一边转身,恬期挑了挑眉,扭头又回了后殿。
这两个起居郎倒是有趣,那杨金叶他倒是听说过,对方似乎是亓京数一数二的话本先生,爱情故事写的酣畅淋漓,恬期几个表姐妹都特别稀罕。
居然跑进宫里来写真人真事,也算是小小走上人生巅峰了。
恬期已经有些饿了,他让人准备了晚膳,本想自己用,可想到息旸,又让人去喊了一声。
于公于私,恬期都不想跟息旸闹别扭。
那厢,息旸批着奏折,一旁,梁修洁一边观察,一边写着什么,暗道这才是当年在国宴之上以箭杨威,名动天下的太子殿下,帝服威严,神情闲远,纵然不良于行,却仍不愧为龙驹凤雏。
外头忽然快步走进一个男人,文琳琅行礼,道:“陛下,皇后派人来请您一同用膳。”
梁修洁暗想,这皇后也着实没分寸,用个晚膳罢了,还要陛下作陪,不过看陛下如此沉迷政事,只怕今日皇后要无功而返了。
刚想完,他就见埋首桌案的男人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燃起碎碎的光,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告诉她,我这就过去。”
梁修洁:“……”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划掉的‘生平无所好,唯好恬后’,犹豫了很久,又提笔写下,却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于是再次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