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第110章

作者:Your唯 标签: 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古代架空

明庐自然是逗洛金玉的,可心中确实也对何方舟没什么恶感,拿酒时还聊了几句。

明庐又说了两句,便也去前厅用早膳了。

洛金玉在院子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任春日里温柔的微风吹平心中波动,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多少也令他温暖了些。

小厮来福先去外头安置好两位客人的早膳,回到中院,担忧道:“清晨还有雾水,公子可别站久了。”又贴心道,“公子别将那位宋公子的话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儿……”

洛金玉回过神来,垂眸轻声道:“没有,与他无关,是我不够心胸坦荡。”

他以当年之事为耻,更以自己仍为此耿耿于怀为大耻。

他暗道,我平日里说沈无疾记仇,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我非心胸狭隘,又怎么会总想起当时的事,总无法释怀,总倍感屈辱,甚至隐约生出仇恨之心?更在别人说八杆子打不着我的事时,情不自禁将自己的事拿出来放到一起相提并论?可见我也不过是信口雌黄之辈,严律他人,宽于待己,实在不可取。

来福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了解三年前洛金玉遭遇的冤案具体,只知道夫人那时就是遭人诬陷了,多惨啊,如今那宋凌恰好戳到了夫人的痛处,夫人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难过了起来,这……这怎么反而说起自个儿的错来了?夫人待他自己也太严苛了些。

来福自然不会明白洛金玉此刻感受。

一则,洛金玉与来福身世不同,自幼所受教化也大不相同,洛金玉自小受出身书香世家的母亲与先生严加管教,自视甚高,以成君子圣人为目标。而来福毕竟出身市井,家徒四壁,家人整日忙碌,仅为果腹,哪儿还有多余的本事学书颂德?他能有如今的机灵,尚且勤恳做事,懂得知恩图报,已比同样际遇中艰难生活过来的偷鸡摸狗之辈好上太多,非得逼他天生能与洛金玉相同,也是苛求。

二则,来福虽半生庸碌,却也因此没什么波折起落,生平所遇过最大的难就是父亲因老生病那回,还很快就因沈无疾而解了难,有惊无险。可洛金玉又不一样,洛金玉本是天之骄子,通身的傲骨清高,却因此遭了一场迎头而来的诬陷,以污名入了狱,母亲为他伸冤而死,他又在狱中遭受许多屈辱折磨,心境又哪是常人能轻易体会的?

若是常人如此,恼怒了骂天骂地、一味骂君路尘等人也就罢了,多少能消点儿起,可洛金玉又惯来爱自省,他憎君路尘等人官官相护、铸就冤案,可也同样谴责自己,若非自己,母亲又怎么会……可他同时又不认为自己曾为太学院藏污纳垢一事挺身而出、竭力抗争是错的,若再回到那时,他仍然会那么做。

如此矛盾煎熬之下,洛金玉的心绪更是复杂,心结更是难解。

作者有话要说:简单来说,就是洛金玉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考试不管题目难易,也不管第二名是不是只有七十分,而自己得了九十分,反正自己没得一百分就是失败(第二名:mmp)而我们沈公公就不一样了,沈公公表示:咱家得几分,几分就是满分,比咱家少或者比咱家多的都是有问题的!咱家才得五十九分,你能有六十分?那你肯定是买了答案!你爸是出卷的!你作弊了!(金玉除外!)什么?和咱家分数一样?那你必然是抄了咱家的!滚!狗胆包天!你不配!卷子都撕了你的!说的就是你,展清水!

展清水:艹。

第76章

眼见夫人神色又落寞起来, 来福赶忙岔开话头:“那小的叫人仍将早膳送您屋里来用?”

洛金玉点头:“有劳。”

“侍候公子是小的福分。”来福笑着应了一声, 跑到院门口吩咐了丫鬟, 又跑回来,陪在洛金玉身边, 有意叫夫人不去想难过的事,眼珠子转了转, 道, “公子没来府里时, 老爷其实总这么吃早膳的。”

洛金玉一怔,也不知来福怎么忽然说到沈无疾的身上了, 这话实在转得生硬……但他也没说什么。

来福见他并不嫌弃听, 心里暗自高兴, 继续道:“刚刚听明少侠说府里吃得奢华,其实还好,老爷得空了才吃好些, 没空的时候,就与今早上似的, 吃碗面饱腹。他昨夜里可能是有要紧事,今儿黎明才赶回来,急着沐浴洗发,急着去宫里,他常在御前侍候,比大臣们离皇上更近,必然是要比常人更注意仪表的, 否则一不当心,就要被人说是轻亵圣上了。外头人不知道,总嘲笑他与展公公他们……哼,那些人倒是敢穿得邋里邋遢、一身臭烘烘的去皇上身边侍候呢?看皇上不把他们给杀了?”

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夫人不爱听自己说别人坏话,又忙转而说回老爷的身上,“也就是公子在府里时,老爷多讲究了些,也不再一心只知道忙着做事。以往他回来得都没这么勤,能在宫里睡就在宫里睡了。”

洛金玉愧疚道:“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可不能这么说!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来福赶忙道,“小的意思是,老爷他开心着呢!”

洛金玉:“……”

“小的可没说虚话,府里上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来福笑着道,“我说了,又怕公子您觉得我冒犯了您,不过,老爷是真心钦慕您,他……”

洛金玉顿时听不下去了,忙打断道:“这个不必说了。”

来福讪讪住了嘴。

无论如何,被他这么一岔,洛金玉的心绪好了些,只是又觉得尴尬,与来福面面相觑。还是来福机灵,见状忙道:“我再去催催早膳!”

说完就往外跑。

洛金玉望着他的背影,有感于他的体贴,对沈府人更多了一分亲近,自然对沈府主人沈无疾又多了几分好感,毕竟上行下效,若沈无疾私下里、往日里真是蛮横无理的人,府中人们又哪里会一位赛一位的体贴温柔呢?

何况,洛金玉看得出,西风、来福、门房与管家,还有许多人,虽然常说些令他听不下去的话,可显然都是为了沈无疾才说的。以沈无疾那阴晴不定的性情,若真秉性差,哪能让这些人真心待他?说出的那些话虽然荒唐,却也着实真挚。

……

再说宫里,会议正在继续,将大事儿一一说了下来,临近尾声,兵部尚书忽然提了一件事:“禀皇上,微臣有一事,也不知该说不该说,本也不该在这儿说,可……上朝的时候又人多口杂……”

皇上一听这话就想翻白眼。什么“该说不该说”……你若真不知道,就别说啊!这些人真是,啧啧!虚伪!

但他终究还是没翻出来,仍维持着沈无疾早就教他保持着的端庄模样,缓缓道:“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兵部尚书叹了一声气,似是有些忌惮,看向了沈无疾。

沈无疾神色不变,又弯腰,提着衣袖,恭敬地摸了摸皇上面前的茶碗。

“微臣所说,乃是关于吴为前往邙山剿匪一事。”兵部尚书斟酌着道,“吴国公乃国之栋梁,独子亦是为国捐躯,如今就三位孙儿……”他很是为难似的,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沈无疾,“这话放外面说,微臣也不好说,这儿只有皇上与沈公公,与诸位大人……”

闻言,展清水眉间一动,正要说话,就见沈无疾已跪在了地上。

众人皆望了过去。

皇上也一怔,问:“怎么了?”

沈无疾微微蹙眉,欲语还休地扭头嗔看了一眼兵部尚书,然后跪着趴在皇上脚边,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有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柔弱有多柔弱,也不说话,就这么趴着不动,仿佛被人欺负狠了。

兵部尚书:“……”

他平日里和沈无疾打的交道不多,听人说过沈无疾变脸之快之神奇,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皇上没说话,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是沉默看着。

司礼监其他太监有要跟着跪下的,被展清水一个眼神阻止了。

皇上环视一圈,看回沈无疾的身上,叹气道:“你这是怎么了……”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看向兵部尚书,“唉,你吓着他了。”又低头道,“他就顺口一说,说完朕,见你就站朕身边,顺嘴将你接了过来,一句话的事儿,你也不必胆儿这么小吧?”

沈无疾哽咽道:“奴婢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