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 第277章

作者:闻笛 标签: 古代架空

他陶醉于一片虚妄的幸福中,微仰着头,站在长廊尽头,迎接朝阳升起的时刻。

天快亮了,崭新的太阳撕开东方的夜幕,将一夜积攒的烟尘驱赶干净,人世的尘嚣在它的面前渺小如斯,它牵动海潮汹涌,又一次拍上干涸的海岸,开启又一轮崭新的轮回。

南宫忧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南宫瑾的衣裙收起,放在箱底。重新扮回平南世子的模样。

而后,他从后门离开偏院,步履匆匆地穿过段府正门,来到徬徨失措的众人面前。

段启昌的寝院外人头攒动,许多熟悉的脸孔聚在一起。他们已在此处守了整夜。个个面容憔悴,神色焦虑。

园丁瞧见南宫忧,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立刻迎上他的脚步,道:“世子殿下,您可回来了。”

南宫忧冲对方点点头,道:“抱歉,昨夜铸剑庄出了大事,我实在脱不开身。对了,老爷呢,我要快些见他一面。”

“老爷他……他锁着门,不让我们进去。可能段府也出了大事……殿下,事到如今只有你能为我们做主了。”

南宫忧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柔声道:“别慌,我们先进去瞧一瞧吧。”

没等园丁回答,常昭便插话道:“掌门亲自锁了门,吩咐我们不得擅自闯入。”

南宫忧闻言,皱眉道:“依老爷的性子,绝不会那么独断专行,一整夜都没有动静,保不准是遇到了危险。你带几个人将锁撞开。”

常昭怔了一下,立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凭借天极门弟子的身手,对付一扇紧锁的门扉实在不在话下。然而,门扉背后,等待他们的将是真正的噩耗。

一群人鱼贯而入,脚步声很快便乱作一团,夹杂着阵阵惊呼。没过多久,园丁颤抖的语声便从院落深处传来:“老爷他……他……他像是自裁了……”

南宫忧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

第二十三章 花溅泪

翌日清晨。

晨风驱散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却吹不散盘踞人们心头的阴霾。昨夜铸剑庄大火,瀛洲岛上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今日一早,晏月华全然没有露面。人群聚集在剑池之下,却已没有了前一日高昂的兴致,本为登擂比武而来的人们,此刻三五聚集,窃窃私语。

“藏剑阁被一把火烧了,莫邪剑又在何处?”

“有传言说莫邪剑昨天被偷了,但还不清楚真假。”

“谁还管得了莫邪剑?短短几天的时间,岛上死人都快过百了,我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说得对啊,最近发生的事情未免太邪门了,事到如今,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孬种,有本事自己游到对岸去呗。”

游到对岸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天堑横于海上,若无船只搭在,仅凭区区肉胎凡躯,实在不可能跨得过。直至今晨,海峡中的波涛已有平息的迹象,但与陆上的通航依旧没有恢复,官府也不曾派人登岛勘查,瀛洲岛仍旧与外界隔绝。

杀害船夫的罪魁祸首昨夜已身败名裂,殒命于烈火中,但席卷武林的风波却依旧没有平息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惨死的船夫们尸骨未寒,简陋的坟冢成排矗立在荒凉的堤岸上,令人望而生悲。

谁能料到肃穆庄严的比武大会,竟会变成一场尔虞我诈的闹剧,曾经风平浪静的海岛上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众人满心疑虑急需安抚。然而,擂台下却不见天极门和东风堂的踪迹,反倒来了一条出殡的队伍。

一群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女抬着棺材,排成两行纵列,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往擂台的方向走来。

棺材共有八口,簇拥在周围的百姓有几倍的人数,组成一条颇为壮观的送葬队伍,个个披麻戴孝,哭天抢地,声音震天。

围在擂台周遭的武人瞧见这阵仗,纷纷陷入困惑,饶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是头一次遭遇这般奇景。

“怎么回事,哭丧怎地哭到了比武的地方?”

走在队首的是个鬓发斑白的老头,听到人群中的质询,便高声答道:“比武的地方出了妖邪,我们伸冤无门,只能来哭一场。”

“老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说明白些。”

“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就被段启昌那老贼害死了……”

听到段启昌的名字,众人纷纷露出惊色:“老头,你不要乱说话,段启昌是天极门掌门,怎么会害你的女儿?”

“怎么不会,我们信任他是名门正派,听他的话去天极门避难,却掉进他的陷阱,惨遭毒手——”

伴随着老头声嘶力竭的控诉,送葬的队伍已经穿过人群。把棺材送上擂台。

八面见方的擂台上,鲜艳的旗帜迎风飘扬,架上的十八班兵器,还沐在朝阳里熠熠生辉。然而,这一片神圣的净土,却被百姓们碎无章法的脚步踩乱了。

“你们要干什么?都疯了吗?”武林人纷纷上台阻拦。

送葬的队伍自知不是敌手,索性肩并着肩围成一个圆,将棺木护在中央。队伍里大都是老弱之人,手无寸铁,却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谁也不肯退缩。

武林人饶是拿着刀剑枪戟,却被对方的气势慑住,停在原地,谁也没胆量动手。

百姓之中,有个书生模样的驼背青年站了出来,道:“那姓段的看似衣冠楚楚,实则禽兽不如,你们难道不想看看他的真面目吗?”

武林人面面相觑,有声音提议道:“不如就让他们把话说完!也让大家一起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来势汹汹的武人纷纷放下刀剑,送葬百姓松了口气,也将队伍散开,让出一条通路,叫台上台下都能看清八台棺材摆放的位置。而后,七手八脚地掀开了棺盖。

棺盖一开,老头便又跪倒在棺木旁,失声痛哭。这一次,台下再也没人斥责他大惊小怪了。

棺材中横陈着八条尸体,七名年轻女子,一名年长老者,八人都死于非命,凄惨的死状令人不忍卒看。女子似乎被吸去了浑身大部分血液,面色铁青,面容枯槁。老者则被锐气贯穿胸口,血染红了半身衣衫,口齿大张,浊目圆瞪。

半晌过后,台下有个上了年纪的刀客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些女人的死法,像极了十年前的血衣案。”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人们再一次定睛凝神,观察失血而死的尸身:“都说血衣案是恶鬼索命导致,莫非这些人也撞见了鬼?”

“当然不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揣测,用笃定的口吻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恶鬼,所有的罪都是人犯下的,也只能由人来承担。”

擂台上的双方一齐循声望去,只见第三支队伍由远及近,领头的是一席红衣的身影,比朝阳更耀眼。

“柳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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