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家小十
但在他身前,一堆(零)钱已经摆了一桌子。
对有钱人来说,这绝对是很可笑的一幕。
但对穷人如西尔维家来说,看到一堆零钱的冲击力可能不下于看到一大摞百元大钞。
阿尔表情还是很平静地把钱分成两堆。
他分别指着两小堆钱安排说:“妈妈,这里有一百元……这八十块给我,我要拿去当本金再去赚点儿钱。然后是这二十块,你拿着用,先把咱们的房租和取暖费提前交了,剩下的钱再买点儿吃的和穿的,不用省着,我以后还能赚到更多的钱。”
西尔维夫人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这孩子,目光极度陌生,像是从没见过他一样。
阿尔有心想表现一下儿子对母亲的爱,来安西尔维夫人的心。
可他想来想去,实在装不来小孩子,便只能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反正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的。妈妈,别怕,以后爸爸不在了,你们还有我。”
西尔维夫人久久地凝视着这个孩子,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到餐桌前去拿那二十块钱。
解决了钱的事,阿尔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疲惫地打了几个哈欠,徒步走几十公里,大脑不停地运转,死撑着一口气去借钱,尽管理智和成熟的灵魂可能都不觉得这是多么苦、多么难的事情,但十三岁脆弱的身体却已经发出了不满的抗议,闹着要他尽快去休息了。
“我想睡一会儿,妈妈。”
他睡眼朦胧地嘟嘟囔囔着:“我好困……好困啊。”
然后,他像个笨拙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连鞋和袜子都顾不得脱,更别提什么洗漱了,直接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如果不是小身体还有呼吸起伏,简直像是死了一样。
可西尔维夫人知道,这是极度疲劳后的表现。
以前工作拼命的西尔维先生也经常是这样的状态。
昔日的丈夫和现在的长子……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重叠了。
西尔维夫人一阵心酸。
小女儿玛丽一向敏锐,这时候也许是察觉到家中紧张气氛的稍许缓和。
她鼓起勇气,怯怯地喊了一声:“妈妈,我饿了。”
西尔维夫人看了她一眼,却没像之前那样易怒地生气,只是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乖,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吃的,别吵到你大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像当初服侍丈夫西尔维先生那样,轻轻帮儿子把鞋脱掉,又把被子盖好,还拿了热毛巾来帮他擦拭身体来缓解疲劳。
小儿子约翰和小女儿玛丽茫然地看着。
他们搞不明白母亲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反复无常。
西尔维夫人也不会解释什么。
她撑着腰,勉强帮儿子收拾妥当,又忍不住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丈夫死了本是天塌一样的大事。
可做梦都没想到,十三岁的儿子却站出来,用稚嫩的肩膀重新把天给撑了起来。
“以后……我们真的还有以后吗?”
她静静注视着十三岁大儿子比同龄人瘦小得多的身子,还有脸上那种即使睡着后都紧皱的眉头和难以遮掩的憔悴神色,突然捂着嘴,强忍着不去发出声音,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第5章 售票员:你怕不是个精怪变的!
在没人吵闹、舒舒服服地睡了长长一觉后,阿尔终于醒了。
刚睁眼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种迷迷糊糊的神色,有点儿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在心里喃喃对自己说:“原来不是梦,我真回到十三岁的时候了……”
然后,他彻底清醒。
伴随着知觉和感官的回归,贫民区那种“由于地下水道多年无人维修,排水不畅,再加上多人拥挤杂居,各种气味混合交杂”的恶心难闻却无比熟悉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可尽管如此,被冷落了很久的肚子却根本不在乎,立刻迫不及待地彰显起自己的存在感,咕咕地叫了起来。
正当他想要起身找吃的时,西尔维夫人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们出现了。
那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母亲的身后,咬着小手指,探着小脑袋,呆呆地望着这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大哥。
而西尔维夫人的表情则显得有些别扭和尴尬。
“我刚刚去买了几块长面包……”她语气干巴巴的,似乎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儿子了。
“太好了。”阿尔假装没看出母亲的不自在。
他摸摸肚子,回忆了自己曾经十三岁的样子,可记忆太模糊了,只好拿出最最温和的态度客客气气地说:“我快饿死了,请给我来一份,谢谢。”
请?谢谢?
我儿子居然装模做样地同我说什么请、谢谢?像个混账有钱老爷一样!
西尔维夫人这一刻又想瞪眼睛骂人了。
可她刚张口,又刹住。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以旧有的狭隘观念而言,母亲对自己的未成年儿子是有一定管理权。
所以,她往往没必要好声好气说话,更不会特意去讲究怎么维护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正常相处模式就是生气了打一巴掌,不高兴了骂几句,反正打不坏骂不疼,哪怕孩子委屈得哇哇哭也不怕,难道当儿子的还要记亲妈的仇不成?
可现在,情况却有些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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