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漩涡海
那时候村里人有个头痛脑热的通常不会去镇上的卫生所，就自己用一些土方法。
他还记得有老婶子曾经拿‘百草灰’兑水给昏迷不醒的小孩儿灌，有效果。
现在这情况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不管这少年的话他也没别的活路。没多想，温融走到火坑旁边，先抓一把火坑里白灰的细细地捻一捻确定是草灰，又把上面架着的一只缺口陶盆拿起，翻转过来。
陶盆的底部因为燃烧草料被熏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这就是‘百草灰’。
第8章 土方药起效
“水！取点儿水来，还有碗。”温融对唯一能帮他忙的小家伙儿比手画脚做指示。
小家伙儿不会说话，却也不是什么都听不懂，他明白温融的意思后，跑到门后的角落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大瓷碗来。
温融用陶盆里的烂锅铲将锅底上常年累月熏出来的黑灰刮了一些到大瓷碗中，再去看那小家伙儿，他吃力地用双手提着个水桶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温融一把将那差不多有小家伙儿一半身高的水桶接住。低头看了看，桶里的水并不多，估摸着也就能装满他手上这个陶盆吧。
不过知道在家里储水，这两个孩子倒比那位‘木乃伊’老兄更懂生存呢，起码家里基本的生活工具都还有。
木桶底下一层黄黄的水垢，这水并不干净。温融犹豫了一两秒，决定还是把水烧开的好。
这次他不用小家伙儿帮忙，在火坑旁边找到了半盒火柴，扯了几把火坑不远处堆放着的一堆枯草当柴火，将火坑给点燃。
那位小小孩儿就安安静静地守在少年旁边，时不时地抹几下眼泪，全然不管温融这个陌生人在他们家里做什么。
水烧开倒进装了百草灰的大瓷碗里，满满地化了一整碗，又耐着性子等它放凉些。温融试了试温度，端着那碗‘土方药’来到少年身边。
昏厥不醒的人也不好喂药，他便把找到的一根细竹竿折断当吸管，强行将其一端塞到少年的舌头后面，自己含了‘药’后往里喂。
这样喂药难免还是有漏出来的，大部分却被成功地送进少年的喉咙里。
一碗灌入，少年的眉头皱了皱，依旧未醒。
温融见状果断地再化半碗，这次在喂药喂到一半的时候，他感觉到少年在自动吞咽了，从刚才开始就悬着的心此时稍微放下了一些。
一碗半‘土方药’下肚，少年的呼吸变得重了点，原本蜷缩着的身躯稍微有所舒展，又等了七八分钟，少年身体猛地一抽，从鼻子和口腔里喷出一些药水，连着还带出些褐红色垢状的硬糊糊出来，这样又缓了两分钟，少年幽幽地睁开了眼皮。
“啊！！！”小家伙儿见状喜的大叫，手脚并用爬到少年身边，伸出小黑爪想要摸又不敢下手，只能爬到少年头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温融检查了一下少年那吐出来的东西，颜色褐红应该是吸了些食道里的血的缘故，用脚尖碾了碾，他猜测应该是某种土，结块后一部分堵住了他的咽喉，这可能也是他昏厥不醒，食水不进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能用‘百草灰’把人给灌醒他这也是撞了点儿运气的，接下来温融就不知道该怎么治了。
少年醒了后有些迷糊，转着失焦的眼珠子左右张望着，嘴巴还上上下下地蠕动着。
小家伙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跑到门后的犄角旮旯翻找了一会儿，翻出块巴掌大的，色黑质硬的饼来。
从其中一块饼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下来一点碎末末，小家伙儿将那些碎末一股脑往少年嘴巴里塞。
“这样他咽不下去的。”温融见状阻止了小家伙儿。他重新倒了一碗温水来替那小家伙把饼一点点地掰碎了泡入其中，等干饼子吸了温水泡大变软才试着给少年喂了点。
半清醒的少年似乎也知道自己必须吃喝才有更大的机率存活，配合着一连吃了好几口直到咽不下去，又闭上眼睛睡了。
这一次他是完全展开身体睡着的，呼吸平稳，面容平静，整体比之前好上不少。
温融将剩下的小半碗泡饼递给小家伙儿，“吃吧！”
小家伙儿狂吞口水，却还知道要感谢温融，用他的小黑爪子把碗推给温融示意他吃。
温融的喉头动了动，笑着摆摆手。总不好抢小孩儿家嘴里的吃的。
小家伙儿两口就把剩下的泡饼吃光，碗也舔得光可鉴人。随后，他就守在少年的脑袋顶上，像小动物一样趴下，打了哈欠闭眼就睡。
温融陪着坐了会儿，确定少年没有因为他灌的土药发生其他意外，没有叫醒这里的主人，准备自行离开。
临走前他看了眼陶盆里还剩下的一点水，顿了顿，若有所思。
第9章 送水
摩莳正闭目养神虚度着他的白日时光，耳朵突地动了动，听到了一阵有点儿耳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刚认出声音是谁，矮小的房门被人从外飞快地推开，一道身影敏捷地闪入屋内。
摩莳那掩盖在绷带下的双眉轻轻地皱了起来，不等他开口，那进门的身影自然地同自己打了招呼。
“先生，早啊！”
摩莳无波无澜的两只眼睛盯住了门口那换了身衣裳的家伙，照旧不发一言。
虽不说话，但这屋子里的气氛略有些不同了。明明没有风口，进不了空气，这屋子里温度却降了好几度。
面对温融的笑脸，摩莳的不耐烦已然压制不住。他不喜欢言而无信之人，已经离开了再回来，不管有什么难处都不构成自己体谅的理由。
他，生气了。
“先生，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温融的粗神经似乎还感觉不到气氛的骤变，兴冲冲地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一只大瓷碗，碗中装有半碗的清水。
摩莳被这急转直下的变化弄得一时间思维停了停。
这是什么意思？
温融却已经自动走到他身边，将那碗水往他手里塞，“你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吧，修仙也没这样的，抱歉，我找不到吃的，只能弄来这么点水。”
摩莳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接住那碗个大碗了。
他垂下眼睛来看着碗里还在晃动着的水波，明白过来这位陌生人的意思。
这是……给他的？
“快喝吧！水我特意烧过了的，没问题。”温融笑眯眯地抬了抬手腕，作势让摩莳饮用。
摩莳缓慢地抬起脑袋，用诡异的眼神重新打量他。
“不是偷的！”温融慌忙为自己辩解，“这，算是我的报酬吧。”——还没来得及和对方商量，就自行取用的‘报酬’。
“你快喝啊，喝完我还要把碗带回去还给人家呢。”
见摩莳仍旧迟疑着没有动静，他很贴心地想到了对方的顾忌，将脑袋转了过去，“我不看你的脸，你放心喝吧！”
摩莳偏了偏脑袋，直白道：“你想用碗水收买我。”
温融心虚地摸摸脖子，并没有回头，“被、被看出来了啊。我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没关系啦，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应该暂时能收留我几天。”
见他诚实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摩莳身上的‘低气压’暂时有所释缓。
室内刚刚那种阴冷的氛围瞬间消失了。
“既然找到了住的地方，为什么还回来？”
温融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头上的屋顶，心中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回道：“总归承你相助，我现在能报答你的也就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东西了。”
他又不是真蠢，连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这位神秘的‘木乃伊’先生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真分别了以后再见对方也不会再搭理他。他还欠着对方人情呢，现在能还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大白天你就不怕被抓？”看他这副样子应该是出不去，为了送一碗自己并不需要的水跑来跑去，他现在这样子和之前表现出来的贪生怕死很不一样。
“这点我考虑过了。万一遇上追兵大不了钻巷子，我今天走了很多条巷子，有了点儿经验了。”温融拍着胸膛带点自信回到，“再说我穿成这样，谁认得出来？”
温融听到身后传来了喝水的声音，忍不住想象这位兄弟会用哪种姿势喝水：是解开全部的绷带呢，还是单单把嘴巴那块儿揭开又或者专门戳个洞……想到对方嘴巴上戳个洞的画面，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发笑。
大瓷碗从后面递到他身边，温融接过来看到里头还剩下点儿没喝干净，也不讲究仰头把那剩下的倒进自己的口中。
摩莳惊愕地看着他这一举动。
确定最后一滴也进到自己嘴里没有丁点儿浪费，温融舔着发干的嘴唇美滋滋地叹了口气。
“你……”
“好了，我走了，这下要正式说再见了。谢谢你前两天的关照，请多保重！”说完，温融豪爽地挥挥手，拉开矮门利索地又闪了出去。
第10章 奔逃
摩莳心中突然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憋在胸前。这种感觉就是他原本一眼把温融看了个清楚，也确定对方是他认为的那种人，等着对方挟恩图报再度厚脸皮地赖着不走，结果……人家挥一挥手，痛快离开。
这说明他刚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方真就是为了来给他送半碗水而冒风险的。还有，那家伙分明自己还口渴的不行，却舍得把唯一拥有的水送来给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欠人情的感觉，更不喜欢自己看错了人的感觉。
摩莳半垂下脑袋来，消化着心里这点儿不适。
他的脑袋微微偏了偏，耳朵也跟着动了动。只要他想，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周围半径一里内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没多久他就捕捉到了属于温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朝着主路方向走去的，对方真就果断地离开了。
他出不了镇子，又能躲到哪里？还有他到底是怎么弄到干净的饮用水的？
不知不觉摩莳竟主动关注其这原本不该让他多加注意的陌生人来。
耳朵里听到的脚步声快要消失了，突然间，原本已经出了他听力范围内的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并且从原来小心谨慎的行走，变成了慌乱不堪的狂奔。
瞬息间，摩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被追捕他的人，发现了。
尽管眼睛看不到，根据脚步声，摩莳脑子里仿佛看到了温融在窄巷之中夺命狂奔，无头乱窜的样子。
他本以为在被追赶之下，温融就算下意识也会往他曾经躲过的这间小屋跑，却没想到，那乱了节奏的脚步声的主人两次快到这小屋附近时又紧急折转了方向，往远离小屋的方位跑开。
追捕他的人已经全部进到窄巷中，并锁定了他，人还不少。照这样下去，没有藏身之地的话，顶多再追十分钟他就会被困死，无路可逃。
摩莳冷漠地关闭了自己出色的听力，半垂下上眼皮盯着头顶的气窗默默地出神。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在第九分钟到来前，一道影子迅速地闪过，矮门被打开一条缝，原本还坐在小床上的那个人……不见了。
温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是热汗，慌不择路地钻进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里，一手捏着自己如被钝刀子喇过的喉咙，难受地哼了一声，另外一只手还紧紧地搂着那只借了别人的大瓷碗不放手。
他自信过头了。以为自己换了身衣服就能躲过追兵的视线，哪知道人家可不单单是埋伏在镇外，白天还派人分散在里头暗暗地寻找。
刚刚他眼看着就快走到主路上了，拐个弯迎面遇到了个年轻人，猝不及防和对方撞上了视线，不等他脑子做出反应，他这具躯体扭头就跑。
很快的，四周有哨声想起，越来越多的追兵往他所在的方位包围过来。
一开始他在狂奔之下还能记得自己走过的路，后面为了不把追兵带去小屋附近，他钻了自己还没探过的巷子，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是靠着本能，有路就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