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茕灯焕夜
“心烦。”叶淮允索性把他的枕头也丢到了地上,“让朕一个人静静。”
褚廷筠想起近几日朝堂上如洪水决堤般棘手的奏折,也不敢再吵他,便想着在软榻上将就一晚。
可软榻上盖膝的毯薄,又正处于窗边风口,这一将就竟是将就了个风寒出来。
褚廷筠憋着气,忍住打喷嚏地冲动,听这群官员一个个有事启奏。
叶淮允登基已然有月余,他从前尚未觉得,辰朝如今可真是……一滩烂泥。
就前两日而言,御史台呈上来一道折子,说是京畿外百里的堰长郡爆发了民乱。
叶淮允乍然听闻这一事,险些尚在朝堂上就把震惊表露出来。他再三询问,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堰长郡此地风不调雨不顺,每每到了夏秋两个季节,就极易发生干旱。
旱灾一旦爆发,如若官府处理不好,农田中的粮食收成便不好,城中百姓就会遭饿。
再往长远了说,收成不好,又直接影响了农民的收入,交不上农田赋税。这一块块土壤无人租赁,荒废下来,粮食就更少了。
本就是极困难的情景,百姓们有苦难言。可地方官府不上报朝廷减税也就罢了,甚至还擅自增重苛捐杂税。
如此几年下来,终于忍无可忍的百姓把官府给砸了。
这事已然在朝堂上争论了两日,如今减税赈灾诸多政令颁布下去,还得派个有威望些的官员去堰长郡安抚民心、平复民乱。
而一旦涉及了赈灾的,那便是有油水可捞的肥差。因此金銮殿上为这赈灾人选之事,炒成了一锅粥。
叶淮允听着这群人叽叽喳喳,心烦意乱。国库本就不充盈,他自然不想再被人贪了。
他揉了揉额角,若非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昨夜他也不会烦闷地把褚廷筠踹下床去。
正想到褚廷筠,这人便在大殿上开口了。
“诸位都别吵了。”褚廷筠凉凉道:“我就问一句,你们一个个如果遇上连郡守都敢揍的百姓,打得过吗?”
“褚将军此言差矣。”某位文臣不认同地站出来,“读书人的事,怎能动辄用打来说。我们自是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那些个刁民意识到自己错了。”
叶淮允隔着十二珠冕,能瞧见褚廷筠满脸不屑。
褚廷筠并未没反驳那人,只顺着他的话奚落道:“是,和堰长郡郡守一样,被人揍得连裤子都扒光了,赤条条地讲道理。”
众臣:“……”
叶淮允见那文臣被他哽得说不出话了,只好自己出来打圆场,“那褚将军有何见解?”
褚廷筠抬头朝他看来,只这一眼,方才对着其余人的不屑便都消散,说道:“回陛下,臣自请前往堰长郡。”
叶淮允一愣,他心底自然清楚,褚廷筠是最好的人选。
因为堰长郡的民乱,上一世也发生过,只不过在上辈子,这是他皇兄在位时的事了。
叶淮允记得清楚,当初派出的赈灾官员,正是褚廷筠。但也是从堰长郡回朝后,褚廷筠被半朝文武联名弹劾。
虽然这一世他已登基成皇,有足够能力护得这人平安无恙,可叶淮允终究是有些担忧的。
正当叶淮允迟疑之际,殿中又有人站出来质疑他:“褚将军去平乱,该不会失手把百姓给打死吧?”
褚廷筠转头朝出声那人看去,尖嘴猴腮,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神色便更加不屑了,“大人如若有所顾虑,不妨同我一起去。看看是他们再扒了你的裤子之前,我会不会出手相助呀?”
众臣:“……”又没人说话了。
叶淮允无声叹出口气,这群乌泱泱的乌合之众,他还真是想不出有谁可用。又见褚廷筠一副成竹于胸的样子,终究是准了。
太极殿中,内侍端上来一道又一道午膳,都是依照褚廷筠喜欢的口味做的。
而坐在对面的人却是待菜肴上齐了也没拿起筷子,反倒撑着下巴朝他望来,“陛下方才在朝堂上为何犹豫?”
叶淮允瞥他一眼,“你明知故问。”
褚廷筠笑笑,“自是知道陛下舍不得我。”
“少自作多情了。”叶淮允口是心非地说着,夹了只蒜蓉扇贝到他面前碟中,“先用膳,晚些再传太医来替你看看风寒。”
褚廷筠笑着吃了他夹来的膳肴,又摇头道:“太医就不用传了,等用过午膳我便出宫,尽量赶在城门下钥前出京城。”
“这么着急?”叶淮允闻言抬眸,他分明记得下旨时,并未要求他立即出发。
“你初登基就出了这等事,需得快些解决才好日后立威望。”褚廷筠道:“何况我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月,早些出发,争取在冬至前回来,陪你一起祭天。”
叶淮允点头,“也好,那午膳便多用些。”
褚廷筠却又搁下了筷子,“我说的午膳不是这个。”
叶淮允下意识以为菜肴不合他口味,想了想道:“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重做。”
褚廷筠不答,反站起身绕到他身后,“淮允……我记得你过孝期了。”
叶淮允:“……”
大行皇帝去后的二十七内,是为孝期,有些丁忧的礼制,是要守的。
叶淮允哼了一声,“这你倒记得清楚。”
“填饱肚子的事,自然是得记得的。”褚廷筠笑着拉过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胸膛,再一点点往下移动。
嘴里虽说着填肚子,可指尖的停留停留之处并非胃腹。
叶淮允宛如触电般缩了缩手,却被褚廷筠握的更紧,甚至连脸也被他掰过,对上他的双眼盈盈,“陛下,臣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