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魔王西蒙
“不用客气。”慕临江优雅地微笑,“馆主坐镇后方,调兵遣将的稳重程度也让我深刻反思,我的确是冲动了一些,否则就算任由鬼修炸掉永夜宫数十里,贵境公审判决时也能再加刑期。”
这种三都各大门派门主齐聚一堂的会议皆有文官记录,负责的文官用笔杆推了下云图,抬头面露怀疑,仿佛在说这种嘲讽真的有必要一字不差的记吗。
“都消停吧,现今最重要的是捉拿永夜宫逃走的门人,在三都范围发下通缉令,大家共同配合缉凶,还有那些被囚禁的修者和百姓,都各自尽快派悬舟和医修来接,至于收缴清点赃物凌崖城也必会公开,若有属于各位道友门下的藏品失物,带证据手续来领……目前就这些吧,剩下细节让下面的人开会再拟。”霍风霆稍微坐直了发话,他扫了下周围,似乎没人对“霍风霆”已经换了个人察觉异常,就像三百年前霍风霖取代他一样。
霍风霆说完之后,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架势,天书馆主反复琢磨,惊觉霍风霆居然真的没针对慕临江的后文。
“既然城主已经示下,那我等也没有意见,慕宫主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离开煌都啊?许久不见你参与三都事务,这次好不容易现面,老夫实该送你一程。”天书馆主捋着胡子催促道。
“不急,我与城主还未来得及叙旧,况且尚未登门拜访馆主,匆促离开岂不失礼。”慕临江说的风轻云淡,“诸位道友应该不会将本座拒之门外吧。”
众人纷纷干笑着客套,天书馆主心有不甘,他嫉恨慕临江当年谋划围杀魇魔主之计,让煌都都沦为陪衬,看了眼坐在角落低头品茶的扶星真人,勉强笑道:“宫主要来老夫自然欢迎,只是听说叶小友受了伤,宫主不能带上他,老夫深感遗憾。”
慕临江道:“馆主关心,我会转达。”
“话虽如此……”天书馆主话锋一转,“叶小友毕竟是静微门的弟子,而宫主乃寂宵宫之主,若真看中他,还是别和他过从甚密,以免为叶小友惹上祸端。”
“叶公子是静微门的人,你警告我之前,不该问问静微门的意见吗?”慕临江看向扶星真人。
天书馆主的目光似有压迫之意,但扶星真人始终没抬头,在斗笠下抬手咳了两声:“这嘛……在下相信小徒自有主张,宫主亦有分寸,不会让我等为难,在下有伤在身,恐要先失陪了,如有要事,烦请再行知会。”
扶星真人说完就撤,燕情仙子见天书馆主似有意针对慕临江,她惦记着夏秋岚提出的条件,也趁机装咳离场:“抱歉,为众人疗伤耗费太多灵力,我也少陪,我已联络敝阁堂主,一切事务有她接手处理,我要先全力救治心月,请城主馆主见谅。”
慕临江起身拂了拂衣襟,拱手道:“诸位道友,我也告辞。”
天书馆主脸色难看,慕临江临出门前,回头凉丝丝扫了一圈,众人纷纷装作不经意地扭头垂眼,慕临江冷笑一声:“馆主,你的警告我就当做戏言,一笑置之,不过望你记住,惹恼本座才是真正的祸端。”
天书馆主气的拍案而起,慕临江直接开门反手关上,留下一堆“息怒”
“慕宫主说话就是这样”“仙翁别和他计较”打圆场的废话。
慕临江端茶斜倚着靠背,翘起一条腿,简略地给叶云舟叙述:“……总之永夜宫的人抓了不少,根据口供,再加上重华那边清剿的永夜宫分支,已经能确定有这么一个来路莫测的宫主,景玉滨已死,再深的东西也随他同葬,不会影响霍风霆和凌崖城地位。”
“那就好。”叶云舟点头。
慕临江继续道:“医无患安排完不医山诸多事宜,夙宵卫会护送他前来凌崖城,霍风霆打算公开医无患身份,让他回来接任副城主一职,厌日刀中的引暮石由此刀铸师负责分离,有霍风霆监视,不用担心。至于残魂,乔堂主还未清醒,尚不能询问经过。”
叶云舟伸出一条胳膊,撑着下颌意兴阑珊:“这么说来,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
“本来也不该将一个少年人推到风口浪尖。”慕临江下意识皱眉,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些惴惴道,“抱歉,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现在听不了提修为拼实力的话?”叶云舟掀起眼帘,摆摆手,“放松点,我现在确实很弱,人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的。”
慕临江微微叹了一声:“还是叶公子处变不惊,你的态度比我当初沉稳冷静得多,我思考了三天安慰你的措辞也没用了。”
叶云舟往床头一歪,重新躺了回去,目光放空:“是吗?你三百年前受伤时难道还痛哭数场?”
“那倒没有,实话说来……”慕临江犹豫道,“不过发了点脾气,不看大夫,还想过把宫主之位传给应轩阳。”
叶云舟弯了弯嘴角,斜睨他一眼:“后来呢?”
“我发脾气,殷思就在门外跪,我不见医修,他还在门外跪,我要传位,他和应轩阳一起跪,我实在拿这招没辙。”慕临江无奈摇头,“我能撑到今日,他们功不可没。”
叶云舟似乎已经脑补出了这个场面,没忍住笑,他稍微怔了怔,发觉自己真的为慕临江走出那段时日而高兴,慕临江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他的情绪,他和慕临江之间早已不是壁垒分明。
“你说过会治好我的伤,那我也相信你能找回失去的力量。”慕临江站起来温声说,“从明天起,每日打坐两个时辰,夯实基础准备冲击金丹吧。”
叶云舟听他前一句还有点感动,后一句马上又憋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在床上躺尸,恹恹道:“我收回前言,我一点也不沉稳冷静,我现在很难过,很崩溃,不想学……不想修炼,你留在这处理政事,我想回寂宵宫养老。”
“不行,我回去时自然会带上你。”慕临江果断拒绝,“你师父也会留在这一段时间,不想修炼,那其余功课呢?”
“什么功课?”叶云舟问,原著里可没细节到男主上课都写出来。
“文算史策,君子六艺,古语翻译,星象卜筮,机关和炼丹基础……其余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了。”慕临江沉思一番,“这些你都掌握多少?修炼之外,学识见闻也不能荒废。”
叶云舟一听,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久违地回忆起了六点上课十点放学的时代,虽然他成绩一向很好,几乎没觉得哪个科目难过,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天天背题写作业。
他缓缓拉起被子盖上了脸,选择逃避这个现实的问题:“不学,你难道就没有点成年人的话题吗?比如听说我喜欢你之类的。”
慕临江被他中间打这一阵岔,差点忘了这个:“那只要你承认,我就暂时不追究你的课业。”
“永远不追究,我就考虑。”叶云舟冷漠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
慕临江稍微纠结了一瞬间,折中道:“那我教你术阵?”
“不学。”叶云舟翻身朝墙,“总之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学,我休假了,正事闲事都别来找我。”
慕临江劝说无果,只好先放下这个让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出门去吩咐厨房稍后做点清粥小菜送来,等到正午饭点时再来找叶云舟,赫然发现叶云舟还保持着拿被遮脸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叶云舟琢磨了半个上午该怎么支开慕临江去擎雷山,封印重地除了重兵把守严加看管以外,擎雷山本身也常年雷暴不断,危险重重,他后来又反思了一下,如今以他们的关系,应该用不着百般隐瞒,如果直说他想去见识一下常羲剑,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慕临江会答应吗?
且不说慕临江答不答应,他要用什么理由?背后灵消失前和他说去见常羲?常羲是慕临江故友的兵器,他一个筑基的晚辈,怎么会和常羲扯上关系,背后灵又是在哪得到的?
叶云舟总觉得坦白也会扯出一堆问题,让他罕见的纠结混乱起来,既然答应了不再骗慕临江,总不能再随便编造借口。
他终于意识到一旦决定对某个人坦诚以待,开口容易,真做起来又何其困难。
“叶公子,起来吃饭吧。”慕临江摆好碗筷喊了一声。
“没胃口。”叶云舟无精打采。
“有自酿葡萄酒。”慕临江劝他,“你真不喝?”
“戒酒了。”叶云舟怏怏不乐。
慕临江嘶了口气,叶云舟连酒都不喝,可见是真郁闷,他略感担心地走到床边,把被子掀开,对上叶云舟十分平静的眼神,踌躇半晌,试探道:“算了,我不逼你学习,你起来吃饭吧。”
“真不想吃。”叶云舟抢回被子压在胳膊底下,“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慕临江追问。
“等我想好再跟你说。”叶云舟搪塞。
慕临江十分费解,但叶云舟打定主意他也没办法,只好自己回去拿了筷子吃饭。
他边吃边不时打量叶云舟,叶云舟的眉梢偶尔挑动,好像确实在斟酌什么要事。
慕临江也开始无心吃喝,不免担忧叶云舟还在想他的剑影,放下筷子提议道:“养点花草怎么样?翻土施肥浇水剪枝,也挺有意思,感兴趣我再教你设计盆景。”
叶云舟心说倒不必这么早就开始找养老接班人,他幽幽道:“等我八十岁再学不迟。”
慕临江还越挫越勇:“扶星真人院子里有只画眉,声音婉转悠扬,你想要我去给你拎来。”
“对我师父好点,不要抢他的老年人乐趣了。”叶云舟说。
慕临江打了个响指,叫人进来收拾桌子,他打开窗户透气,来回踱步思考怎么让叶云舟支棱起来。
他边想边哭笑不得,数百年来他何时这么绞尽脑汁哄过人。
他还想再问,房门被敲了三声,慕临江瞥了一眼,道:“进来吧。”
叶云舟往门口投去目光,开门声倒是干脆的很有特点。
“宫主。”殷思进来站在客房中间,迟疑了一下,对慕临江拱手行礼,说完又看向床铺,点了下头,“叶公子。”
“殷大人,有进步嘛。”叶云舟调侃了一句,马上又转头盯他的床顶。
慕临江想等他的下文,结果叶云舟只活络了一句话,他沉吐口气愁道:“这么快往返一趟,辛苦,先坐下歇息吧,永夜宫内救出默影都修者百姓都安顿妥善了吗。”
“是,悬舟今晚即可起航,护送众人回去。”殷思回道。
“那就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慕临江望着叶云舟,“叶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爱好?”
叶云舟瞟向这回乖乖在桌边坐下的殷思,哼道:“殷大人嘴倒是快,我和宫主吵架,这事必定怪你。”
殷思莫名其妙,慕临江舌尖一动发出个无奈的啧:“我们这算吵架吗?”
“怎么不算。”叶云舟提起点恶趣味,稍微精神道,“殷大人,伤好的怎么样了?我为了不打扰你疗伤,可是连我的大乘期修为都搭进去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配得上贵宫主,你不用再阻挠我们,我会识相退出的。”
慕临江掩面摇头,他想要的精神不是这种精神,正想让他少吓唬人,殷思已经凝重地开口了。
“我没有阻挠你,是否配得上宫主更与我无关。”殷思认真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换得一次命令,我会为此竭尽全力。”
“哼,我以前没这个人情,不一样使唤得动你。”叶云舟气道,他觉得简直雪上加霜,连戏弄殷思的乐趣都没了。
慕临江着实幸灾乐祸了一下,很快又板起脸道:“玩弄人心可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爱好。”
“那没别的了。”叶云舟撇嘴。
“画画,弹琴,下棋?”慕临江顺便炫耀他的才华横溢。
“你有没有轻松一点的?”叶云舟忍不住说,“这些真能使你快乐吗?”
“……打牌,看戏听歌,玩重华仙门新售的上品幻境?”慕临江抱着胳膊冥思苦想旁门左道,“出门逛街,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叶云舟挣扎着起来,又感觉不是很想动弹,就重新倒了回去。
“不出门,那我陪你打牌还不行吗?”慕临江一挥袖子把茶盘挪到窗台上,腾出桌子,“殷思,你会打什么?”
殷思也看出叶云舟似乎兴致不佳,他蹙着眉,实话道:“属下不会。”
慕临江:“……”
慕临江头疼道:“叶公子这副模样,我是没办法了。”
殷思欲言又止,慕临江手指敲了敲胳膊:“有什么主意就说。”
“叶公子,切磋几招?”殷思稍稍抬起放在桌上的剑。
叶云舟心说不愧是殷思的情商,跟一个刚没了大乘剑影的人说切磋:“你确定是切磋,不是想趁机殴打抱病晚辈?”
“不用灵力,只比剑招。”殷思解释。
叶云舟瞄到他右手还缠着绷带,那种见骨的伤,就算有灵药恐怕也不能马上握剑,他反复确认道:“你右手还不能动吧,怎么打?你家老板可不会让我虐待下属。”
殷思不以为意:“我用左手。”
叶云舟问:“你也左右手通用?”
“并没有。”殷思摇头。
叶云舟顿时一股火气烧了起来,他掀了被子下床怒道:“给我剑!你就胸有成竹赢我不费吹灰之力是吧,这个激将法我吃了。”
慕临江看他气势汹汹地起床,虽说目的达到了,又有点不放心:“身体无碍了吗?你别太勉强。”
“我容光焕发。”叶云舟微笑。
慕临江从乾坤袋里拿出他的若水剑:“搜查景玉滨住处时找回了你的剑,回寂宵宫我再送你一个剑穗。”
叶云舟接过若水舞了个剑花,抽出一截剑意森然的利刃又唰地一声推回去,去床侧的衣架上拿下外衫罩衣,顺口问道:“之前的呢?若水和鱼不是很配吗?”
慕临江不禁语塞,支吾道:“草屋坍塌时,意外砸碎了。”
“那可是灵玉,这么容易砸碎?”叶云舟投去怀疑的眼神,“该不是你一气之下摔了吧。”
“没有,怎么会。”慕临江负手望向窗外,“意外而已。”
“反正是你送,我就不追问了。”叶云舟系好腰带,扬手一指,“走,出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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