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月星
这可不成。
齐定柏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齐爷爷身上，“爹，都这样了，你还不说两句吗, 这么多人看着咱们齐家呢，咱们家可还没起来多少年，你忍心看着齐家因为一个男人又再次没落吗？”
齐定柏一说, 齐奶奶就立马帮腔，“老头子，你还不开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这儿子大了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放在眼里, 当了大官可真不得了。”
齐奶奶这话阴阳怪气得着实不好听，不过依旧被无视了。
齐爷爷直接拒绝，“我早说过, 这事我管不了, 也不想管, 你们各自成了家，管好自家事就够了, 手伸太长，铁了心要伤兄弟间的情分，我也拦不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齐爷爷也不是真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父母在, 大房跟二房便分了家，说明早就离了心，若大房真能随意插手二房的事，当初又怎么可能分得了家。
齐奶奶闻言当场怒了，指着齐父道：“你敢！”
“你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又跟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勾勾搭搭，你大哥劝你，为你们二房好，你还想跟你大哥翻脸不成？”
齐父脸色也不好看了，正要说话，被齐母给拦住了，齐母目光冷冷看向齐奶奶，道：“本来没这意思的，但你这么一骂我还真有了点想法，既然觉得丢你们齐家的脸，那往后不来往，直接划清关系便是，往后别说丢人，就是犯了什么大罪也绝连累不到你们齐家。”
齐奶奶更气了，张口就想骂齐母，不过齐定柏给她使了眼色不让开口。
齐奶奶这个当娘的骂了人没事，但真把二房给得罪狠了，那吃亏的肯定是他们大房，他还有事指着二房呢。
齐定柏尽量放缓语气，“二弟，大哥今日前来说这些话也都是为了咱们齐家好，这样吧，要是湛儿实在喜欢这个男人，也可以让他留下，但湛儿得另娶一门亲，湛儿总得有子嗣不是。”
齐父和齐母都没说话，倒是齐大哥看了眼快要忍耐不住的齐湛，然后对上了齐定柏的视线，附和般地点头，“这听着倒不错，不过三弟断袖名声传出去了，怕是不会姑娘愿意嫁他。”
齐定柏立马反驳这话，“怎会没有，二弟可是朝廷三品大员，湛儿还有你们两个有出息的哥哥，多的是姑娘愿意嫁。”
齐大哥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似乎对这话很满意，“那不知大伯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齐定柏下意识点头接话，“有有有，就翰林院孙大人家便有个年岁相当的女儿，先前在祝家生产宴上见过湛儿，当时就看上湛儿了。”
等说完，见二房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齐洵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齐定柏心中一个咯噔，当即明白过来，这是齐洵使诈在套自己的话。
但话已出口，晚了。
齐湛这会儿脑子一直在线，自然也猜出齐定柏的意思了，这回忍无可忍，站起来走到齐定柏面前，恨恨的看着他，“好啊，我说你这么积极跑来齐家让把汀汀赶走，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啊，那姓孙的是你顶头上司吧，让我娶他女儿好给你谋方便谋好处是不是？你这如意算盘可打得真不错，还假惺惺说什么为了齐家颜面，说我丢人，再丢人也比不上你卖侄求荣！”
“还骂我玩意儿，你才什么玩意儿，齐家有你这种人才真叫人人笑话，我呸！”
齐父他们谁也没拦齐湛，齐定柏都算计到他们家头上了，若什么都不说，还真以为他们家是软柿子，能随便捏呢。
说漏嘴，齐定柏知道这事怕是成不了了，但又不甘心，为自己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湛儿好，我当亲大伯的，还能害他不成。”
“那孙家可是书香世家，家中出过好几个大儒，孙家姑娘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等成了亲正好可以引导湛儿读书上进，将来也能考取功名当一个一官半职的，有什么不好。”
“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娶去，反正你都纳了那么多小妾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伯母，你说是吧？”齐湛还把话往王氏身上扯。
进门后一直没说过话的王氏听此陡然变了脸，“你…你别胡说，人还是小姑娘。”
齐湛哼一声，“谁娶进门的时候还不是小姑娘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扯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只最后跟你们说一遍，我齐湛这辈子非穆汀不娶，不对，是非他不嫁，大伯你要是再敢说什么让我们家把汀汀赶走的话，我就去外面大喊你看了孙家姑娘。反正我是个没出息的纨绔我不要脸，到时候你可不就止丢人这么简单了，你那顶头上司估计会想直接掐死你，你小心着点。”
威胁完人，齐湛也不管大房这一家子脸色有多难看，又开始赶客，“走走走，快回你们自己家去，没准备你们的晚饭，还有，以后你们谁再骂我娘和汀汀，可就别怪我跟你们动手了，反正我是个纨绔，我不成器。”
齐湛发现了身为纨绔的真正好处，用来威胁人再合适不过了，反正纨绔嘛，说点出格话，做点出格事，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纨绔。
齐湛赶完人，齐父也起身去扶齐爷爷，“爹，回去早些歇息，有什么事让人给儿子传话便是，保重身子，过年我再去看您。”
整个大房，包括两位长辈，齐家这边也就对齐爷爷态度不错，其他人是他们不主动上门，齐家从不主动招惹。
齐爷爷也没多说什么，率先迈步出了门。
齐定柏和齐奶奶自然不甘心不想走，齐奶奶甚至还想去拉穆汀，“你一个男人也不知羞，还好意思留在别人家，不要脸，我要是你……”
齐奶奶话没说完就被穆汀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你不是我，没资格替我做决定，而且我留的是齐家，不是你家，与你无关。”
“不管你们所谓的劝阻也好，挑拨也罢，都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是走是留我自有决定，我和齐湛的事轮不到旁人来议论，扫好你家门前雪就够了。”
不值得尊敬的长辈穆汀也不会尊敬。
齐奶奶被穆汀气得不行，指着穆汀让齐家人看，“都看到了都听到了吧，这小野种竟敢这般跟我说话，丝毫不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中，你们还想留着他？”
“老二，你就这般看着一个外人欺负你的自己的亲娘，什么话都不说，你这个不孝子！”
齐奶奶满脸愤怒的说了半天，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也就让她激动了，怒吼道：“你们还不快将这个野种给我赶出去，让他给我滚！”
然而齐奶奶的激烈反应却令齐父齐母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有些过了很多年的事被齐奶奶这一声吼重现脑海，齐父厉声，“够了！”
他直视齐奶奶，语气强势，“娘，你该走了，管家，送客！”
齐奶奶还想说什么，齐定柏却先一步来拉人带着他往外走，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开口了，同时心中极度懊恼，早知道就不带人来了，现在好，没帮上忙不说，一张破嘴是彻底把二房给得罪了。
齐奶奶显然不满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还在说着什么，直到人走远齐家人还听到齐定柏呵斥齐奶奶让他闭嘴的话，众人生不出丝毫同情，没道一声活该已是给脸了。
但即便人走了齐母还是很不悦，也不顾儿子媳妇都在场，便直接开口挤兑齐父，“你们老齐家的人可真是好大排场好生威风，当年可着劲儿地想磋磨我，现在又来赶我儿媳妇走，怎么着，是当我好欺负吗？”
齐母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在桌上抖了抖，屋内鸦雀无声。
齐母这是切切实实地动怒了，不只穆汀，就是李氏和徐氏两人，进门好几年，这还是头一回见齐母生这么大的气。
齐父自知理亏，靠近齐母小心地唤了声，“夫人，为夫知道错了，消消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齐母本来张口就想骂的，但看到儿子儿媳都在一旁看着，又生生憋回去了，只抬手拧了下齐父耳朵，“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齐父一点不敢挣扎，只能道是，还捧着茶杯让齐母喝茶消气。
齐母在位置上坐下，轻咳一声，“好了，现在找茬儿的外人走了，咱们就来说家事。”
说的自然是穆汀跟齐湛的事，哪怕已做了准备，真要面对了，穆汀还是有些紧张。
但有个人比他还紧张，穆汀能感觉到齐湛放在他肩上的手在发抖，而且抓他肩膀越抓越紧。
穆汀干脆抬手去握齐湛的手，把人拉到身侧站着，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齐湛竭力保持镇定，但手不抖了腿又开始抖，反应太明显，被齐母看在了眼里，她嫌弃地骂，“没出息！”
齐湛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下挣脱了穆汀的手，蹿到齐父齐母跟前，膝盖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爹，娘，我是真的喜欢汀汀，你们别拆散我们行不行，只要让他留下来，我保证以后听话，绝不会再闯祸了，而且还会勤学上进，给自己奔一个前程，也不让你们再为我操心。”
谁也没想到齐湛会突然来这出，“齐湛，”穆汀叫了他一声，然后慌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扯到了身上的伤，痛得他霎时白了脸。
齐湛又急急忙忙起身去扶穆汀，“汀汀你快坐下，是不是很疼啊，大夫，白灵，快去请大夫来。”
穆汀摆手，“没事，缓一缓就好，别麻烦了。”
齐湛又急又心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此反应，让一旁的齐母实在看不下去了，还产生了自我怀疑，“我当初怀你时真吃错了什么药不成，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齐湛回头看了他娘一眼，也挺委屈，“谁知道呢，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
齐母：“……”
齐母气得想打儿子！
显然这么坦诚承认自己笨的人也不多，莫名就让人觉得傻得可爱。
穆汀冲他使眼色摇头，让他老实在旁边站着，不许再开口了，齐湛乖巧地答应了，他也怕他再说做出什么又让穆汀扯到身上的伤。
没了齐湛打岔，齐母他们也走流程问起了穆汀入齐家的原因。
穆汀也不隐瞒，把他在穆国公府受人毒害到乔庄出逃，被人打晕送上花轿代嫁的事都说了，他成亲当晚就跟齐湛坦白了，而留在齐家也是为了藏起来保命，怕穆国公府的人再对他下手。
齐家人听完后都有些沉默，而齐湛更是又气又心疼，他只晓得穆汀被穆邱李遥遥合谋打晕送上花轿代嫁，并不知道穆汀在穆国公府被人毒害过的事，他咬牙切齿的骂穆国公府的人，“一群王八蛋，爷迟早要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喂他们吃狗屎！”
其他人没管齐湛，过了半响，齐母才又问道：“你们是何时互生情愫要定终身的？”
穆汀回道：“我当初与齐湛约定好，我在齐家住一段时间我就离开，不会耽误他往后妻子生子，但齐湛太好了，他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干净、灿烂、善良，他待人温柔，偶尔有惊人之语，说一些让意想不到却又觉得可爱的话，他会理所当然的维护我，对我好。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我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齐湛还什么都不懂，我想过陪他过完这个年就离开，但穆邱和楚蘅的出现打破了我原本的计划。等我醒来时，齐湛已经知道了断袖为何意，我也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我心悦他，想为自己争取下。”
“伯父伯母，还有两位哥哥，两位嫂嫂，齐家待我很好，好到我想贪心的一辈子留在这儿与你们做家人。”
穆汀自嘲一笑，他心中其实闪过了许多矫情话，比如，他对齐家的回报不应该是带齐湛走上一条没有子嗣，会让人指指点点，受无数嘲讽的路，但感情的事控制不住，他喜欢齐湛，爱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又比如，他会一辈子对齐湛好，不离不弃，愿为他倾其所有之类的话。
穆汀没说，这些话听起来苍白又无力，甚至还像狡辩。
做便做了，他爱齐湛，不必找任何借口。
穆汀起身，对齐父齐母还有齐大哥等人郑重一拜，“伯父伯母，我不会离开京城，只要齐湛一日没有放弃我，我便会一直守着他，尽最大的努力陪着他，前路是有些难，但我相信我们能一起把泥坑走成平路。”
穆汀撩起衣摆，屈膝跪在了齐父齐母面前，“请伯父伯母成全。”
齐湛在一旁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见穆汀下跪，也慌慌忙忙跑来跟着跪下，“爹，娘，我这回没胡闹，我以前没喜欢过谁，现在也只喜欢汀汀一个人，我不怕别人笑话，不管别人说什么都阻挡不了我嫁给汀汀的心，我记得齐家家训的，一生只能娶一个媳妇儿，我媳妇儿就是汀汀，我也只要他！”
齐湛跪得板板整整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心也同样，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知道他在求什么，他一定要求到。
这对齐母他们来说，这是已经早已预料到的局面，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齐湛在她面前玩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把戏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看着自家傻儿子那坚定的眼神，齐母提前准备好的许多说辞竟说不出口。
她教出来的儿子什么德行她最清楚，脑子不够用，也不成器，但心却是好的。只是这算不了什么优点，所以真心愿意嫁他的没几个，即便有肯进门的，多数也是冲着齐家的家世来的。
穆汀来齐家还不到半年，品性不差，前穆国公府的嫡长子，从前可是受无数人夸过的天子骄子，即便身份不再，但从前养成的心气儿却不会低，这样的人快把她儿子夸出花儿来了，还有那一顿结结实实差点要了他命的打，若说不是真心，齐母自是不信的。
两个都是好孩子，最大的阻碍便是同为男子，像穆汀自己说的那样，注定前路难行。
“起来吧，”齐母抬手，“什么承诺不承诺的，都是说给你们自己听的，旁人听了也无用，我虽然生的是三个儿子，但有一个铁了心要嫁人的我也拦不住。”
这是松口答应的意思，齐湛扶着穆汀起身，欢喜摆在了脸上，眉飞色舞，就差当场蹦起来了。
“但是，”齐母冷着脸，话锋一转，“若有朝一日，你们变了心或承受不住别人的闲话要分开，那时，我齐家一个不留，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齐母视线落在齐湛身上，意思明明白白。
齐湛心头一颤，对齐母一拜，郑重道：“娘，你放心，不会有那日的，如果儿子真做了负心汉，你就把我赶出去齐家，我绝无怨言。”
穆汀也躬身拱手，“伯母，我愿以性命起誓，我若负齐湛，定不得好死。”
这话说的极重，气氛有一丝凝固，但也就片刻，因为齐湛轻拍了穆汀一下，“哎呀，汀汀你该叫娘了，我娘都答应我们在一起了，嘿嘿。”
齐家众人：“……”
齐母没忍住，又骂了儿子一声蠢货。
齐湛觉得自己才不蠢，乐得不行，还凑穆汀耳边跟他说，“汀汀，要不是你现在身上有伤，我都想把你抱起来转圈圈，我好高兴，我能嫁给你了。”
他发自内心明晃晃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穆汀轻轻扬起唇角，笑了，“我也很高兴，齐湛，你是我的了，”我也是你的。
齐湛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对啊对啊，爹娘都答应了，汀汀你要早些娶我，给我个名分。”
对于儿子如此恨嫁的言论，齐父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点了齐湛的名，把人叫到他跟前站着，然后板着脸严肃的说，“事儿是答应你了，你自个儿那些承诺可被忘了，否则……”
齐父从桌后面抽出了一根棍子，“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齐湛下意识去捂屁股，还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小声夸他爹，“爹，您真是老当益壮，打起人来比大哥还狠。”
“嗯？”齐父捏紧了棍子。
齐湛立马改口，“儿子一定说到做到，做一个有出息的齐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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