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高墙内 第29章

作者:钟一日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陆云从接过画,赏了又赏,看了又看,说道:“都说天下丹青在杭州府南北两位先生笔下,我今日见乱萤画作,便知他日必有青出于蓝。”

  大梁书坛画坛有两位巨擘,南枝先生陈窗和北原先生董抱珠。他们年纪相差三岁,又都为杭州人氏。两人幼时都聪慧非常,早负盛名,因而彼此相交。

  少年一同参加科举,一个落第一个中举,虽然仕途出现了不同,但他们交情甚笃,书信不断,一直牵连挂念。到了晚年,两人更是一起归隐,并称南北先生。

  少而执手,长而随肩,涵盖相合,磁石相连,六十余载,毫无间言。山林钟鼎,并峙人间。

  郑照看过他们的画,他笑道:“乱萤希望能不负忧之兄今日此语。”

  陆云从道:“两位先生皆认为书画同源,尤其南枝先生画墨梅旷绝古今,乱萤红梅已经艳天下,若去杭州,定要去拜会他们。”

  “正有此意。”郑照颔首道。

  两人就此聊起江南江北的人物来,从携棋游公卿的苏之开,到画舫泊秦淮的蔻娘。与陆云从交谈,郑照觉得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见的人都在不断的增多。

  茶添了一盏又一盏,到后来已经是深夜,陆云从道:“乱萤到了无锡不来西山书院找我,可对不起我们今日的秉烛夜谈。”

  古寺三更月入龛,郑照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轻哼着道:“到时一定叨扰。”

  说完,两人抵足而眠。

  晨光熹微,陆云从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醒得比往常早很多。他侧头见身边少年睡意正浓,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准备到院中打一套五禽戏,然后趁早去后山寻女道士。

  路过书案时,余光瞥见纸篓里有幅揉过的画,陆运从抬起看了眼万事不知的郑照,情不自禁的将画从纸篓中检出来,揣进袖子中带出了客房。

  “雅贼不是贼,雅贼不是贼……”陆云从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院子里面。他对着日光把画展开,瞳孔微张,赫然一惊。

  这是一幅仕女图,画上宫装女子身处雕梁画栋的富贵乡,却蹙眉低头,双眼含愁。她手拿龙凤成对喜镯,似从桌上摆着装满莲子百合的贴盒里取出来的,犹豫着不想往手腕上戴。

  宫装女子……几乎就在瞬间,陆云从想起了京中的传言。难道郑乱萤真和朝阳公主暗通曲款?他双手发抖,这传言是真的,自己手上就是证物,好想和好友分享啊!

  镇定,陆云从呼出一口气,低头仔细看起这幅图,看着看着不禁皱起眉头,眉眼似有些熟悉。

  是醇娘吗?他又一瞬间想到屋里的男装丽人,好像有点模样。

  听说郑乱萤第一次离京就是为了醇娘,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偏偏命运弄人,被半路分开。再相逢,一个是公府公子,少年秀才,一个已经流落在烟花巷。故事曲折凄美,过程凄惨哀怨至极,好在结局大圆满,已经有班子把这件事改成戏演了好几场。

  陆云从叹了口气,把画卷合上。

  等等,卷到一半的时候,他愣住了,醇娘若做此神态,脸颊必然有梨涡出现,画中女子却没有。

  画中女子的眉目是……

  陆云从把画卷起藏到袖子里,转身走进客房,蹑手蹑脚的把纸篓送到和尚那儿,塞进纸篓堆里,然后收拾行李,留书一封,片刻不停的下山。接着在城里找了一家裱画店,加钱裱好后抱着画到渡口,坐船就往无锡走。

  什么女道士不女道士的,他怀里是郑乱萤的自画像,而且是女装自画像。这是绝品啊,比他画的花草木石都难能可贵,应该留给儿子秘藏的!

  至少要等郑乱萤死后,才能再把这幅画拿出来见天地。

  兴化寺,客舍青青。

  郑照中午才起身,他散漫的看向周围。发现陆云从不在,而书案摆着上一封信。拆开信一看,正是陆云从的信,说家中有急事,因此不告而别,请他原谅。

  “无锡能有急事传到这山寺来?”醇娘把素斋端到郑照面前,“别是偷了什么东西走。”

  郑照拿起汤匙,白粥餍足。

  “忧之兄任教西山书院,出身望族,爱好风雅,断不是偷窃之人。而且,我们上山的时候,只带了换洗衣物和我那些文具,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可说不准。”醇娘摇头道,“任教西山书院,出身望族?就连他姓甚名谁都是他自己说的,表兄切莫轻信人。”

  郑照喝了一口粥。

  “不会的,忧之兄举止洒脱,言谈从容,见识广博,这些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表哥暂且不要言之凿凿,我还是找下少没少东西吧。”醇娘说着在客房里挨个盘点起器具,少顷,疑惑的皱起眉头,“咦,印章在,墨匣砚匣也在,带钩簪缨玉佩也不少,难道真不是贼?”

  “我们没有值得他偷的东西。”郑照说完心陡然一跳,若有所失的四下看,目光停在书案旁,字纸篓没有了,“今早僧人过来了吗?”

  醇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空无一物的地面,仔细回想着说道:“好像没有来。”

  郑照闻言起身走向僧人房,醇娘忙跟在他后面。到了僧人房,郑照问道:“请问今早可曾过来收了字纸篓?”

  僧人道:“我想想……收了,刚刚送去伙房。”

  “多谢。”郑照颔首,转身走去伙房。

  伙房里,火头僧拿着一张纸丢到了灶下的木柴堆里,那处已经有一些黑色的灰烬。醇娘见了,对郑照说道:“应该是烧没了,表哥你放心,没有人会偷废纸的。”

  那幅画像真很……郑照少见的感受了羞窘,最好是烧了,烧没了。

  记挂着这件事,从伙房回去客舍的路上,郑照都有些沉闷,醇娘努力的从记忆里翻出几个笑林故事逗他。

  “两位公子,你们回来!”

  赵小凤穿着丫鬟的衣服站在他们的房门前,双眼若秋水横波。

  时间地打扮全都不对,醇娘惊讶看着她,问道:“赵小姐怎么在这儿?来找我二人有事吗?”

  赵小凤看着郑照,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凤要回家了,想问问公子愿不愿意前来……”她脸红了一下,更小声的说道,“上门提……”

  郑照心情低落,只听清了几个字,便说道:“改日我上门拜访。”

  “不是拜访,是提……”赵小凤还没说完就被醇娘打断了。

  “赵小姐。”醇娘脸色不好的看着她,“我们到时候会去吊唁令姐,不必再提醒了。”

  谁请你们吊唁她啊!赵小凤咬碎银牙,难道这么俊俏的公子真是她的姘头,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暴殄天物啊!

  “令姐妙龄早逝,芳姿高标……”

  “她个黄脸婆!一点都不好看!没有我一丁点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艺术品市场已进入结构性调整阶段,本季是亿元时代以来亿元拍品最少的一季拍卖,但在此次春拍中郑照《自画仕女图》以3亿7883万元阔步挺进亿元俱乐部,刷新了其画作的最高价纪录,以及近十年来书画拍卖最高价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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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世界编号:1

  黄脸婆……醇娘闻言皱眉, 那女道士肤色很是白皙啊,她上前问道:“你阿姊眼角有痣吗?”

  赵小凤回想了下,摇头道:“没有痣, 她眼睛细长细长的, 如果有痣肯定更丑。”

  不, 不对, 那个女道士肤色白皙, 眼角有痣, 就算落水后狼狈的模样也清秀可人, 像是空谷幽兰。如果一开始还能解释说是姐妹嫌隙,妹妹污蔑姐姐长得丑,但现在绝不对不是。醇娘心如擂鼓,只觉此事透露着怪异。如果自尽的不是赵家小姐, 那赵家夫人如何得知自尽的女道士的长相, 还在他们肯定后做出一副遭逢丧女之痛的姿态来?

  郑照看向赵小凤, 语气平常的问道:“令姐可是容长脸?”

  他这一问醇娘就觉电光火石在脑子里交汇,赵家人在女儿失踪后来兴化寺祈福, 寺里的和尚说后山有个女道士, 最近几日消失了。而他们在运河里遇到个要自尽的女道士, 在兴化寺后山找到个要出门的女道士。她想当然的以为,后山的女道士就是和尚见过的女道士。为什么河里要自尽的女道士不是和尚见过的女道士?

  对, 对对,还有他们下山回来找赵家夫人,赵家夫人不在, 而陆云从上后山找女道士,女道士不在。

  赵家夫人和女道士都有一段时间不在,也许当时她们可能正母女相见的在一起。

  其实后山的女道士是赵家小姐,自尽的女道士是后山的女道士。

  偷梁换柱,还是鸠占鹊巢?醇娘不禁吸了一口气,看着赵小凤问道:“我们在河中遇到见的女道士可能不是你阿姊,你阿姊眼下应该正在……”

  “等等。”赵小凤捂住耳朵打断了她,“我娘说她死了,她就是死了。我阿姊死了,赵家大姑娘死了。”

  醇娘瞪着她,她也瞪着醇娘。赵小凤想,比瞪人她还没输过呢。

  “你这是装傻!”醇娘移开目光,生气的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阿姊真的在哪里吗?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女子可能是因为被你阿姊逼得走投无路才自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傻吃傻乐不害怕吗?”

  “不想,没想,不害怕。”赵小凤捂着耳朵摇头,尽管她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仍然捂着耳朵,“我娘说阿姊投河自尽了,那她就是投河自尽了。”

  醇娘气得七窍生烟,觉得自己简直在对牛弹琴。不,不是对牛弹琴,要是真的牛她也不会这么生气,这个赵小姐是在装牛,别说琴了,锣鼓喧天都会说听不见。为什么会有人装傻,真相就摆在眼前也不想知道?她越想越气,走到赵小凤面前,伸手要把她捂耳朵的手拉下来。

  郑照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叹气道:“好了,醇娘,多说也无用。”

  赵小凤看见他的举动,眼睛又变成了一汪春水。春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醇娘,蹙眉哀声说道:“醇娘……原来你是女子……你害我好苦啊,一片痴心错付。”说完泪眼婆娑看向郑照。

  醇娘看见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顿时觉得又回到了高阳楼,令人作呕的记忆汹涌而来,她说道:“赵小姐别装了,我在婊子堆里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我一开始就知道。”

  “乱萤公子,我没有装,我真的被她伤透了心。”赵小凤可怜兮兮向郑照求助。

  郑照退后一步道:“赵姑娘请回吧。”

  赵小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醇娘一眼,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听公子,公子要记得改日来赵府拜访,我们先请人算下生辰八……”

  “赵小姐。”醇娘打断道,“慢走不送。”

  赵小凤窈窕多姿的走了,醇娘看向郑照问道:“表哥我们下山去衙门报官吗?”

  沧州赵氏,报官有何用……如果真的要报官,一定要先定罪,找到个他们有口难辩的罪名。郑照问醇娘:“你准备状告他们什么?”

  醇娘想了想说道:“冒认?”

  “不是金银,不是房契田产,而是江中无名女子。他们不是要杀害她,而是要安葬她。只需要说一句认错了,另起一墓厚葬,再施舍些银钱给义庄,坊间还会称道他们仁善。”

  郑照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它已经在他脑子里扎根了,每每都习惯性的出来。

  醇娘又道:“那就夺人房舍!”

  郑照反问道:“本来就是山间无主之地,未有地契,何谈夺人房舍?”

  “表哥,那我们该怎么办?”醇娘手中折扇无力的低垂,她知道自己做事有些莽撞,想送信就直接送了,没多做其他考虑,害得表哥离京,“可是老天爷既然让我们遇到了女道士,又知道了这件事,这总该意味着什么,我们总该做些什么。”

  “先去弄清楚始末吧”郑照叹了口气,“不要觉得她是被逼自尽的,就认定了赵家是凶手。”

  后山的路一向不好走,不仅陡峭,还交错纵横如棋盘,走在其间很容易就迷失方向。走在这种山路上寻人,无异于上青天。

  等在小石门门口,或许真的是最佳选择。

  郑照本来以为会等上很久,没想到树影未斜到身上,那女道士就出现了。她身后背了个药篓,里面装满了桔梗,枸杞,车前子。女道士看了眼郑照,就转头看向醇娘,似乎对她更感兴趣。好像上次出现时,也是多看了她一眼。

  女道士笑问道:“又是你们,这回找贫道有何事?”

  醇娘上前一步,正色说道:“我们在沧州的船上救过一个溺水的女道士,可她醒了后又去跳河自尽了,赵大小姐,请问你认识她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柔弱娇软的脸也板得严肃。

  “就这件事啊。”女道士笑指着小石门道,“进去说。”

  世人都觉得隐居山间,尤其是洞天清隐,会多么潇洒自在,多么从容舒适。但是郑照知道,洞天清隐一点都不好。他坐在潮湿的石榻上,看着洞壁上的凹痕,下雨的时候,水就会从那里流出来,有时甚至会淹了地面。

  富贵山林,最好都要。

  女道士坐在蒲团上手拿拂尘,对他们说道:“贫道俗家名字确实是赵小鸾,你们问的人我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