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雪球啊
“好,那正儿等着哥哥。”
正儿说罢,从雕花木凳上下来,静静站在一边。
殿外的雪下的不小,这几日少有晴天。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出门,就见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人。
江逸白站得笔直,如那鸿鸣馆的翠竹一般。小孩儿手里拿着个手炉,看那通红的一双手,炉子应该也早凉了。
江逸白见容煜出来,略略动了动身子,并未说话。
容煜道:“你身子不好,若是再病着,岂不是雪上加霜。”
江逸白也不回答这个,只道:“多谢煜哥哥派人照抚,原是陈年旧疾,总也好不了,费心了。”
正儿叫他哥哥,只让人觉得可怜可爱,这小崽子叫他煜哥哥,听来倒是傲气的很,跟他称兄道弟,也算是有些胆量。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宫人们布了午膳你也用一些。”
江逸白闻言,只抬眸看着他,也没有动作。
“你还是怕我杀了你?”
江逸白摇了摇头,随即站在了容煜身侧。
只要容煜不越雷池,千般苦难他受得。
若水见江逸白总算服了软,心下也放松了一些。
三人进了内殿。
正儿还在里头等着,他看见江逸白,小嘴撇了一撇,直接过去将容煜拉到了一边。
“煜哥哥有新哥哥了,还会要正儿吗?”正儿童言无忌,说话一向直白。
容煜一把将人抱进怀里,笑道:“煜哥哥有天下,心中照样是有正儿的。”
天下。
江逸白看着容煜的眸光晃了一晃。
能轻易说出拥有天下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容煜了。
少年意气风发,君临天下,容煜活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
“还愣着做什么,再不用膳,要凉了。”容煜提醒了一句。
阿四闻言,为江逸白搬来了一个凳子。
若水这才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早起太后赏赐的东西,江逸白自己没有吃,留到了容煜回来。
容煜随手将正儿放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
江逸白静静看着正儿,心中若有所思。
容煜觉得正儿这孩子比江逸白要好养,去年人过来的时候还不大记事,也没什么防备心。
江逸白这样被养在殿中十来年的,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个心结。
江逸白静静吃着阿四给他布的菜,目光落在面前的排骨汤上。
他在思量,也在打算。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仔细回想起来,他跟容煜的初见真的很糟糕。
满是防备,毫无真心赤诚可言。或许像正儿这般,才可以水到渠成。
午膳吃了许久,大部分都是正儿在和容煜说话。
也因为正儿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容煜才不觉得无聊。
用过膳后,若水送江逸白回去。
容煜晌午没什么事,就亲自送正儿回了青玄宫。
正走在绵软软的雪地上,腰间的玉佩蹦出来一句,【好感度+1】容煜觉得这江逸白这小崽子的心跟铁树有得一比,好感度一个一个的往外蹦,是有多不情愿。
第9章
就好似这些日子亏待了他一般。
有雪花落在眉心,顷刻化作了一滴水。
容煜抬看着眼前纷扬的落雪,随口问道,“玉卿仿佛还未与朕说清楚,那主角一事。”
系统沉默了良久,问,【陛下知道苻坚和慕容冲的故事吗?】“朕不知。”
容煜从未听说过这样两号人,系统所说的许多的人和事,在他生活的这片天地都是不曾有过的。
系统道,【苻坚如陛下一般,是一国的君王,灭西燕后,将西燕皇室中的慕容冲与清河公主兄妹二人揽入前秦宫中宠幸。再后来,慕容冲得势,有了转圜的机会,一举灭了前秦。】容煜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朕不是苻坚,更不会无端掠人城池,夺人|妻女,玉卿多虑了。”
【陛下不像苻坚,可这位小殿下却像极了慕容冲。】这话倒不无道理,终归是寄人篱下。这孩子心性傲,必然与大燕不是一条心。
“朕知晓了,今后会多加小心,多谢玉卿提醒。”
系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了话题就好,可别再问什么关于主角的话了。
要是容煜知道他原本是江逸白成长路上的垫脚石,还不气的摔碎了玉佩。古玉这栖身之所虽不怎么样,可有总比没有好。
容煜回到宣华殿时,心下也有些感慨。
打从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明白,不是所有真心都能换来别人的以诚相待。利益权衡,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偏偏不想让所有人,都活在这些利益纷扰之中。
一个人尚且可以置身事外,可若是想创造出堪比桃源的盛世,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世间的事,真是难说。”
容煜叹了一句,继续回案边看自己的折子。
冬日里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过些时候是太后的寿辰。寿辰再往后就是除夕,往年除夕宫中总是要热闹热闹的。
裴印堂的事一出,不早些解决,怕是过不好这个年。
晚间顾云又来了一趟,说已然见过安阳侯的那位私生女。
那人私生女名叫谭杏儿,近些日子才被安阳侯从隋阳封地接过来。因着和裴三的这档子事,眼下不肯出门,只在府中以泪洗面,闹得厉害。
这事倒是叫容煜为难了。
解决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叫裴印堂收了那谭杏儿做妾。
能有这个归宿,安阳侯和裴印堂两家的名誉都可以保全。只是他总觉得,仿佛这么做正合那安阳侯的心意。
裴家势力不小,安阳侯又掌管一方。如此一来,两家联姻倒是埋下了祸患。
“你过几日再去一趟,替裴三问一问那位小姐,愿不愿意给裴家做个妾。明里暗里提点着些,说她怀了身孕,裴三又没有正妻,便是妾室也是可以母凭子贵的。”
顾云闻言,眸中闪过些许疑惑,“陛下,这两家若是联姻……”
“朕自有安排。”容煜言罢,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顾云,“先去一趟郡主府,把这封信交给容瑰。”
顾云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挑了挑眉,“陛下这是把臣当跑腿儿的了。”
容煜笑道:“容瑰郡主府中走一趟,你倒不必愁这一月的俸禄了。”
顾云没再说什么,这个容瑰郡主,也不过是瞧他模样好,才格外喜欢几分。主子打赏下人,他原是不喜欢这样的。不过为了容煜,他愿意走这一遭。
“那臣就去了,陛下等臣的好消息。”
“路上风大,小心些。”容煜提醒了一句。
“是。”顾云弯了弯眸子,这才出了内殿。
君王高高在上施威布德,臣子拜服君王脚下承受雨露恩典。自从入了宫,就有不少人对顾云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从顾云见到容煜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容煜这个君王是不同的。他看人时的目光,说话时的语气都让人觉得是一位好友乃至知己。
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将君王视作好友,说出去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
顾云一走宣华殿即刻静了下来。
容煜正打算小憩一会儿,阿四迈着碎步进了内殿。
“陛下,了不得!”
“何事如此慌张。”阿四也是跟着他去过军营的人,还从未见过这人如此着急的时侯。
阿四喘着气道:“小殿下……小殿下落水了!”
“落水?”
阿四点头道:“今儿下午去梅园,小殿下站在湖边赏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去。湖面冰薄轻易便裂开来,人一下去就落进了水里。这会子被下人们救出来安置在偏殿,人还昏着……”
阿四正说着,容煜披了衣裳即刻往偏殿去。
这江逸白人不大,出的事却是不小。前些日子风寒,好不容易能动了,今儿又落水了,可真是倒霉的很。
系统拿那落难的雏凤慕容冲比作江逸白。容煜觉得若是那慕容冲三日一风寒,两日一落水,定是长不大的,更别提什么君临天下。
前来诊治的依旧是太医张翎。今儿不是他当差,晚间换了衣裳前脚刚出太医院,后脚就被当值的王太医拉到了宣华殿。
王太医年龄大了,不大想在御前伺候,张翎心软,便替他走了这一趟。
“如何?”这是容煜前几日常问张翎的话。
张翎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回陛下,无性命之忧。只是湖水冰冷彻骨,小殿下身子未好全,醒来还要些日子。”
张翎是打先帝在时就诊治过皇后的。先帝钟爱皇后,治不好就要太医院陪葬的话说过不知道多少回,好在容煜没这个习惯。
殿里的灯火有些暗,炉子却烧的很暖。
容煜沉默了片刻,道:“张卿给朕一句实话,这孩子的身子养不养的活。”
“养的活。”张翎没有犹豫,直接道了一句,他看着容煜,道,“小殿下并非天生体弱,乃是后天养成的。今次能挺过来,日后吃些补药,多多见日光,都是有好处的。”
医者父母心,哪怕江逸白现在半死不活,张翎都要试上一试的。
容煜知道张翎说的不是实话,却也不想再细问,只吩咐道:“那……今日起张卿就负责这孩子的药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