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行舟
他手边放着一把血色长剑。
森森血腥之气从剑上散发而出。
男人有一张俊美的脸。
只是眉目之间盈着浓郁戾气,会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只本能感觉畏惧。
他闭着眼。
神色里还带着还未散去的疲惫倦意。
“三十年了……”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沙哑呢喃。旁边修罗剑发出低低颤音。
又沉寂了许久。
男人慢慢睁开?眼。
血红眼眸仿佛最为上等的血琉璃,在剔透中折转出冰冷漠然的光。可细看,却仿佛有一团黑火,燃烧在他眼底深处。
藏着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疯狂。
他从高座上站起身。
手握着修罗剑。剑尖垂落,漆黑的衮服,拉长的影子,阴森静寂的宫殿,昭示着邪恶与不详。
他抬起剑,在面前虚空之中挥手一劈。
面前空间荡漾出波纹。一道深黑的裂缝在他面前出现。
背后有飘絮般的阴影散开。
他面无表情,迈入裂缝之?中。
……
时光城。
这方空间仅靠穹顶数颗夜明珠照亮,尖顶的黑色高塔矗立在城中各处,还有形状各异的远古祭坛错落此间。
古城中心是一棵焦黑的古木。古木前方,横陈着一具棺材。棺材中装着一具骸骨,流转着金红光芒。
有人靠坐在棺材之?前。
长长的白发铺散,面色苍白近乎透明,薄唇沾血,双眸紧闭,胸膛再无起伏。已逝去了所有生息。
沉寂之?中,有赤红的光芒从棺材上缓缓流淌入他体内。
时间流逝。
骸骨上的金红光芒越来越稀薄。
直到最后一丝也流逝殆尽。
棺材中的千万年未曾变化的骸骨骤然化为飞灰消散。
……
痛。
好痛。
他从沉寂的黑暗之?中醒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仿佛从四肢百骸之?中透出的痛苦。
好似每一寸血肉都被掰扯出来撕碎。每一寸经脉都在被挤压破裂,每一根骨头都被扯出来折断。
是神火在冲撞。还有一种比神火更加强横的能量,在他体内流淌。
他仿佛被揉碎了成为一团肉泥,又被那股力量强行粘合在一起,造就新生。
咔吱。咔吱。
是肢体崩裂后新生的声音。
还有更多的能量冲进他因为使用禁术而行将溃散的神魂之?中,令他的魂体渐渐凝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消退。
他伏在地上,犹如刚出壳的小鸡,羽毛被打湿,黏糊糊地蜷成一团。
身下是暗红血泊,铺散的白发蜿蜒着粘在汗湿的脸颊上。
艰难睁开?眼。
他的目光因疼痛而有些涣散,而色泽却是如同?灼灼曜日般的金黄。
想起身,可是手臂却虚软无力?,连动一动都不能。
血脉复苏。
叶云澜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因此捡回一条命。
神凰死后凝聚于尸骸上的力?量渡入他身体之?中,令他体内神凰血脉复苏,死亡之?后凭借着这股力量涅槃再生。
体内大部分的血脉力?量都去修补他快要散去的魂魄,保住他性命,但?却导致了真正帮助他身体涅槃新生的力?量缺少。
他的涅槃并未完全。
此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他闭上眼。
时光城中一日,便是外界一载。
他昏迷了也不知多久,外界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而沈殊……而今又如何了。
正当他如此作想时,时光城外忽然传来轰然震动与声响。
——就像,什么东西正在用剑劈斩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
整座时光城已经遁入虚空之中,而虚空非踏虚境者不可踏足,不然就是枉送性命。
难道他昏迷有一年半载,此刻外间的世界里已经产生了踏虚强者?
他睁眼去瞧。
因为血脉复苏,他的目力比先前清晰数十百倍。
所以他能够看到,时光城一侧墙壁上,正在缓缓得出现一道裂缝。
那道裂痕随着时光城的震动而越来越扩大,直至轰然一声,彻底破开。
时光城外是虚空乱流,一片混沌之?色,凶险无比。
而此刻,混沌虚空乱流之?中站着一个魔。
魔身后张扬着无数巨大恐怖的阴影,猩红目光和手中血色长剑在黑影猎猎之中尤为凸显。
譬如鬼神降世。
而再下一瞬,那个魔已经瞬移到了他面前。
鸦黑的长发垂落了下来,和他浸在血泊里的苍白发丝交缠。
魔的手轻轻扼住他的咽喉,深红的瞳孔靠近过来,哑声笑道。
“师尊,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词句来自柳永《定风波》。
第113章 炉鼎
叶云澜脖颈被掐着,被迫从血泊里仰起头,灿金眼眸里倒映出一抹浓沉暗色。
他瞳孔微微收缩。
掐着他脖颈的男人模样熟悉而?又陌生,五官依如青年时候俊美,只是更深邃许多,眉目之间却是一片戾气邪意,眸色血红如灯,好似地狱底部最凶邪的恶鬼,向人间索命而?来。
鸦黑长发垂落下来,背后?阴影如飞絮般飘荡着,将?穹顶夜明珠所?投落的光完全覆盖。
这是完完全全,魔物?的模样。
“沈……殊?”叶云澜艰难从喉咙里挤出话语。
对方?掐着他脖颈的力度本来轻柔,此刻修长苍白的五指却仿佛有些控制不?住地收紧。
“怎么,师尊看到我,似乎很惊讶?”他嘶哑说道。
叶云澜感到呼吸有些艰难,脸上憋出一点薄红。
他一身黑衣已经尽数被血浸透,蜿蜒的白发粘在脸颊,模样狼狈而?脆弱。
新生的身体虚弱无比,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你如何,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男人似乎听到了一点什么好笑?的笑?话,俯下i身,血红的眼睛极近地抵住他的脸。
“您说呢,师尊?”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薄在他面?颊,浓长漆黑的睫毛仿佛就要刺进他眼眶里。
“您抛下我三十多年了,我变成什么模样,原来还值得您关心么?”
叶云澜有些恍惚。
三十多年。
他原来已经在时光城里昏迷了一个月多了……么。
沈殊之前为?他庆贺生辰,之后?告别下山,似乎依然还在昨日。
一转眼,却所?有一切都已经变了。
或许是叶云澜沉默太久,令男人有些不?耐。
他用拇指抵上叶云澜的唇,按压下去,碾转来去,凝视着那色泽浅淡的薄唇泛起血色,缓缓道。
“师尊还是如此。不?想说的事情便?不?会说,不?欲回答的问题便?不?会回答。做下决定之后?便?没人能够阻止。想要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