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尼尼
再抬头时,男人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美院教学楼附近了。
燕寰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强调自己只是随便看看,一边不自觉向那些进进出出的学生望去。
结果,进进出出的学生越来越少,一道铃声打响后,就再也没有学生进出那栋教学楼。
他抿着唇,心里忽然就掠过一个朦胧的片段,鬼使神差地就让他抬起了脚步,走进那栋陌生的教学楼。
他慢慢在教学楼走着,越走越偏,路过的教室里桌椅摆放得越来越凌乱陈旧,窗台一排过去都是厚厚的灰。
可很奇怪,燕寰越走就越觉得熟悉,直到他停留在六楼的一间偏僻的画室门口。
从窗外望去,这间画室陈旧凌乱,厚重的木门上油漆斑驳。
门是开着的,燕寰有些迟疑地慢慢走画室,看到了桌子上趴着一个沉睡的青年。
青年面前的画板上是一副半成品的画,色彩绚丽鲜明,极为生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年穿着黑色的T恤,微长的碎发遮在白瓷般的脖颈处,鼻尖处一个小小的黑痣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他似乎是睡得不沉,眉间微微蹙起,纤长的睫毛偶尔向蝶翼一样轻轻晃着。
窗外如水的日光漫过青年眉眼,安静美好得像一副画一样。
燕寰只觉得心头忽而就柔软起来,他望向窗外,看见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青年脸庞上,抿了抿唇,走到了窗边,遮住了明晃晃的日光。
大部分的阳光被遮挡,只剩下一截从窗檐处照进来的太阳没被遮住,燕寰举起手,遮住了那截日光。
青年眉头渐渐舒缓起来,似乎是睡得更加沉了一些。
空荡荡的画室中只有一盏吊扇吱呀吱呀慢慢转着。
穿着烟灰色西装的男人身材挺拔,此刻正紧紧绷着腰、抬着手,沉默地替桌上的青年遮挡着明晃晃的阳光。
男人凝视着青年沉睡的面容,心头下意识冒出的无奈念头便是:又熬夜画画了。
窗外掠过的夏风吹过青年的发梢,掀开几缕柔软的额发,青年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意识颤了颤,便悠悠醒来。
陈栖慢慢睁开眼,先是继续在桌子上睁着眼发一会呆,才慢吞吞抬头,一抬头,差点没给他吓死。
#关于一觉醒来上辈子的姘头在你对面直勾勾瞪着你这件事#
陈栖迟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整个画室就只有他与燕寰。
在一片沉默中,站在窗口旁的燕寰放下手,对着一脸茫然迟疑的青年轻轻道:“你好。”
陈栖沉默,没回他。
燕寰微微抿了抿唇,他继续道:“我们,见过的,上次。”
陈栖:不只是见过,上辈子还睡过。
他没吭声,靠着椅子上望着窗口旁的男人。
燕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晌才道:“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陈栖沉默,站起来收拾画具,一副即将离开的模样。
燕寰这辈子都没主动跟人搭过话,压根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绞尽脑汁地主动跟一个男生搭话。
并且那男生还骨子就散发出对他的排斥感。
看着青年收拾画具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下意识脱口道:“等等。”
那句话说出来后,收拾画具的青年动作顿住了,似乎是愣在了原地。
画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燕寰也有些愣,面皮有些发热,他干巴巴犹豫道:“那个,我能认识你吗?”
青年偏头看向他,神色冷漠,嗓音带着睡醒时的沙哑道:“抱歉,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陈栖知道,这个年纪的燕寰还不是后面那时候喜怒无常心的燕二爷,正是脾气暴戾的时候。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燕寰就沉默下来了。
陈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想着现在燕寰应该是在沉着脸强压着怒火不说话。
站在窗外的男人果然如陈栖所想,沉下了脸色。
陈栖继续一副冷漠的模样看着他,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莫挨老子”这四个字了。
只见燕寰硬邦邦板着一张脸,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小声带着点茫然的委屈下意识道:“为什么我感觉你那么讨厌我啊?”
陈栖有点震惊地抬头,真不知道这狗玩意是怎么有脸问得出口的。
第14章
寂静的画室只有教学楼外的香樟树被拂过枝桠的沙沙声。
陈栖抬起头,他望着站在他面前沉默的男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荒谬。
在他的记忆中,会茫然带着委屈小声地说话的燕寰,只有在上辈子喝醉酒燕寰会说。
上辈子那晚的深夜,他刚熬完了一个通宵加白天,才疲惫地从画室中出来。
从画室出来后,他在房间洗了个澡,洗澡后出来,就看到房间里满身酒气的男人微微半阖着眼,靠坐在沙发上。
男人面无表情,领带松松垮垮拉开,深阔的眉骨上散落着几缕黑发,单手搭在沙发上,透露出凌乱的懒散。
陈栖慢慢地走过去,半蹲下来,抬头轻轻迟疑道:“二爷?”
男人身上的酒味极其浓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陈栖只觉得靠近他,周围的空气都被蒸腾的酒气染醺。
男人紧紧抿着唇,意识昏沉中感受到有人靠近,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黑发柔软的青年半蹲在自己面前,微微仰着头静静地望着自己。
燕寰只觉得浑身火热,他喉咙动了动,面无表情沙哑道:“过来。”
陈栖有些愣怔,没想到下一秒感到天旋地转,一晃眼便被男人双手死死箍在头顶,躺在了沙发上。
男人双手压着他,背紧紧弓起,长腿单膝跪在沙发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陈栖。
陈栖静静不动,等了几分钟,他有些迟疑,试探地挣扎了一下手腕。
没想到男人就立马蹙起眉头,沙哑道:“别动。”
陈栖不动了,他睁着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慢慢俯下身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几秒后,没有预想中的温热,只感觉到了身上一沉。
他睁开眼,偏头看着一颗毛茸茸散发着酒气的脑袋靠在他锁骨旁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陈栖:“……”
十几分钟过去了,身上重重压着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压得陈栖喘不过气来。
陈栖费劲地动了动身子,他试着在男人耳边小声叫到:“二爷?”
身上的男人没有回应,闭着眼睛似乎是沉沉睡去。
陈栖被压了足足半个小时多,直到感觉身子半边有些发麻发僵,他才忍不住憋了了一口,用力掀开身上的男人。
昏昏欲睡的男人被猛然掀翻到沙发下的地毯上,整个人头发凌乱,茫然地坐在地毯上。
陈栖揉着发麻的腿坐在沙发上,他试探地对着坐在地毯上的男人喊道:“二爷,我去给您煮一碗醒酒汤?”
男人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醉得不清,压根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茫然地坐在沙发上。
虽然听不懂,但是男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抬头望向他,冷冷道:“你给我过来。”
陈栖转身去接了一杯水给男人,一边拿着杯子一边敷衍道:“过来了,过来了。”
听到陈栖的话,男人伸出双手,等了好几秒,发现怀里没人,迟钝抬头道:“没、过来。”
端着水杯的陈栖不想再体验被压死的感觉,他用伸手抓来一个抱枕,塞到男人怀里哄道:“就在着呢。”
男人醺乎乎低头,迟钝地收紧双手,低头慢慢地蹭了蹭。
陈栖蹲下,举着水杯耐心道:“二爷,张嘴,喝水。”
低头慢慢用脑袋蹭着抱着的男人抬头,他丢掉抱枕,面无表情对着面前的人道:“你骗我。”
陈栖举着水杯,心里憋了一口气,他挤出笑容,柔和道:“没骗您呢,您喝水缓缓。”
男人沉默,偏头抿唇。
陈栖没了耐心,他熬了一个通宵加白天,天知道他有多想现在直接趴在床上睡觉。
他“啪”地将水杯放在桌上,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向男人道:“喝不喝?”
反正看男人现在醉成这个样子,八成是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男人偏头一动不动,僵硬在原地,看上去倔强得要命。
陈栖差点没被气笑,他起身,刚想去拿一根吸管放到水杯中,就看见男人飞快地一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手拿起水杯吨吨喝了下去。
因为喝得太急还呛了好几次。
陈栖起身的动作一顿,他蹲下,接过男人的水杯,说了句:“慢慢喝。”
男人抿着唇,耳根子有点红,慢吞吞地拉着陈栖的衣领靠近,脑袋慢慢靠近陈栖,抬起头,面上带着委屈小小声道:“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陈栖一愣,下意识就觉得男人是想到了周禄,毕竟周禄就是在前几年的这段时间出国的。
怪不得会喝那么多酒。
男人小声嘟囔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栖柔声道:“二爷,喜欢的。”
男人严肃着张脸,摇了摇头,然后惆怅地闭上眼道:“你不懂的。”
陈栖不想跟一个醉鬼争论懂不懂这件事,他费劲地拖起男人,废了老大的劲才将男人拖到他的床上。
男人一到他床上就安静下来,不吭声了。
陈栖一边内心祈祷晚上千万别吐,一边实在是困得挨不住了,随着男人一起沉沉睡在床上。
男人醺乎乎,睁着眼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个小时多,他听着身旁的旁边青年沉睡的呼吸声,然后眼睛锃亮锃亮地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向房间外走去。
深夜,燕宅寂静无声,赤着脚下床的男人表面上正常,实际上早已醉晕了头,他面色严肃光着脚一路走到客厅。
客厅的鞋柜上静静躺着一把钥匙,那时从画室回来的陈栖顺手放在鞋柜上的。男人面色严肃地站在鞋柜面前,直勾勾地盯着那把钥匙,然后曲起手指用力地弹了一下钥匙,咬牙切齿道:“坏东西。”
光着脚的男人把钥匙抓在手里,站在房间门口,似乎是在迟钝地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男人走进房间,他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把那把钥匙放在了自己的皮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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