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太医帮柳临溪拆开手臂上的布巾,却见伤口已经扯破,渗出了不少血。
“将军这伤眼看再过两三日便要好了,怎么这般不小心?”太医问道。
“一时手痒,拉了个弓。”柳临溪笑道:“没想到这么身娇肉贵,竟然就扯破了。”
一旁的李堰皱了皱眉,目光一直落在柳临溪脸上,也不说话。
柳临溪并不知他去过训练场,忙笑了笑又道:“那张弓太重了,往后绝对不再试了。”
柳临溪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好勇斗狠自不量力。他虽拥有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和武力值,但体质到底是比从前弱了,所以射箭的时候准头肯定没问题,力道却未必。所以为了让那支箭不落空,他算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不然也不会将伤口都弄破了。
李堰心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不戳破,只点了点头。经过了今天的事情,李堰心里也有了别的打算,若要维护他和柳临溪之间的关系,不再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将柳临溪当个男宠,他就必须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
其实原本他也有做一些打算,只是为着秋猎的事情耽搁了,如今正好提上日程。
早膳的时候,李堰趁着柳临溪埋头吃东西,突然装作随意的开口道:“过几日朕陪你去一趟柳家。”
“去我家做什么?”柳临溪问道:“不会是我弟弟又干了什么错事吧?”
李堰也不看他,只淡淡的道:“提亲。”
柳临溪:……
提亲?提什么亲?
“此前虽去过一次,却也没备礼。况且那个时候朕也并没有真要同你有什么的心思,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总要把该补的礼补上才是。”李堰道。
柳临溪闻言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问道:“依礼,需要陛下亲自登门吗?”
“那倒没有,但朕在意你,便想把礼做足了。”李堰道。
柳临溪一怔,万没想到李堰竟会有这样的举动。
李堰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压根没打算和他讨论,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然而柳府却因为李堰这个想法,着实忙活了一阵子。待几日后李堰亲自登门那日,柳临溪发觉家里又变了副样子,就连家丁和丫鬟的衣裳都华贵了不少,颇有几分富贵之家的意思了。
柳临溪心中觉得甚为满足,同时又觉得这一切太过不真实。尤其坐在李堰旁边的时候,那种踏实和满足感,让柳临溪忍不住心里发慌,总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
席间柳老爷今日面上总算没那么别扭了,大概这些时日也被迫接受了现实。柳夫人则一脸喜气洋洋,看着柳临溪的时候一脸的欣慰和骄傲。
因为今日李堰要在柳家用膳,苏恒原本打算带着宫中人来伺候,但李堰觉得太过麻烦,便否决了。柳临溪念着李堰用膳的规矩,于是开席后在给李堰布菜之前,开口道:“臣先替陛下试试菜。”
柳老爷和柳夫人知道宫里规矩多,见状也不敢说什么。
柳临溪便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这才放下筷子。
李堰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问道:“如何?”
“味道不错。”柳临溪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大概是被呛到了。
李堰递了杯水给他让他顺顺气,柳临溪就着瓷杯的杯沿抿了一口小水,而后猛然一呛,呛出了半口血,鲜红的血落在雪白的瓷杯中看上去触目惊心。
李堰大惊失色,伸手去扶住柳临溪。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柳老爷险些当场厥过去。
片刻后陆俞铮便带人将柳家老老小小都围住了。
第33章
“回宫。”李堰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 打横抱起柳临溪便走。
苏恒带人匆忙跟上,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待李堰抱着柳临溪上去后便急急奔向了皇宫。
陆俞铮带人策马护在一旁, 临走前留下了一队人看管柳家的老老小小。
柳临溪试菜之后咳血,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饭菜中有毒。
若真是如此, 柳家人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开一个弑君的罪名了。
柳夫人起初还哭哭啼啼担心柳临溪的身体,待被禁军看管之后,又开始担心全家人的性命。倒是柳老爷, 一直颇为沉稳,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陛下,臣要不要着人去太学将柳二公子也扣住?”陆俞铮骑在马上隔着车帘问李堰。
李堰看了一眼怀中面色苍白的柳临溪,冷声道:“柳将军若是有个好歹, 他们柳家老小一个也别想脱罪。”
“是。”陆俞铮领命道。
柳临溪倚在李堰怀里,见对方双目通红地看着自己, 身上隐隐透着戾气,像个被人触了逆鳞的凶兽。柳临溪的手被他攥在手里,力道大的快把骨头捏碎了,柳临溪挣了挣没有挣开,只能任由他这么握着。
“别怕,朕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李堰开口道。
“臣不怕……就是有些疼……”柳临溪倚在李堰身上昏昏欲睡, 全身的力气和感觉仿佛都被抽空了,只有手被李堰捏的生疼, 一直疼得他没法彻底昏睡过去。
马车到了宫里直奔李堰寝殿, 陆俞铮已经派人快马传召了太医,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候在了这里。
柳临溪感觉被人从马车里抱出来放到了榻上,他眼皮沉地直打架, 也看不清是谁在诊脉,只觉得手腕上的手换了一次又一次,估计整个太医院的人轮流都为他诊了一次脉。
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了瓷器碎落的声音。
随后是李堰的嘶吼:“废物!”
“陛下息怒。”太医院院判拱手朝李堰道:“柳将军身上这毒虽不知来路,但可以判断的是一时要不了人的性命,柳将军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时要不了性命,那将来呢?”李堰怒道:“自打柳将军进宫到现在,你们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替他诊过脉,如今你告诉朕,柳将军这毒由来已久,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诊出来过?”
另一个太医跪地磕头道:“陛下,这毒实在是蹊跷的很,药性像是某种蛊类一般,初时发作的不够明显,脉象上确实很难诊出来。若是精通用毒的大夫或有希望提早发觉,可咱们太医院并没有精通毒理之人……”
眼看李堰浑身戾气,恨不得当场就要杀人了,此时太后闻讯而来。
众太医一见太后,都偷偷松了口气,毕竟太后仁善,李堰多少要顾及一些太后的面子。
“柳将军如何了?”太后一进门便问道。
“母后不必担心,他……”李堰触到太后的目光后,声音不由哽住。
太后拉过他手道:“别怕,柳将军吉人天相,先帝在天有灵会保佑他的。”
太后说罢走到塌边看了一眼柳临溪,见他虽面色苍白,但神色安然,昏睡中倒是没显出什么痛苦之色。
“可否能诊出来柳将军是何时中的毒?”太后问太医。
“推着日子算,应该便是柳将军进宫前后那段日子。”太医院的院判开口道。
“进宫前,还是进宫后?”太后问道。
“臣等不敢断言。”太医道。
太后叹了口气道:“几个月的工夫你们竟无一人诊出来柳将军中毒一事,也难怪陛下会发怒。哀家若是没记错的话,柳将军自进宫后,面色便一直不大好,初时都以为是他有了身子害喜,当时向太医为他诊的脉,一直说是旧伤太多,身子虚弱,哀家没记错吧?”
向太医闻言忙跪倒磕头:“臣有罪,误了柳将军的病情,请太后和陛下责罚。”
“哀家说这些不是要责罚你,而是让你们知道,柳将军今日毒发,你们任何一个都有脱不了的干系,唯一将功折罪的法子,就是齐心协力保住柳将军的性命。”太后道。
众太医闻言忙应是。
太后遣了众太医去偏殿议诊,这才看向李堰道:“皇儿,柳将军如今只有你能依仗,你处处都要拿主意,若先乱了分寸,又如何保他无虞?”
“母后教训的是,朕知错了。”李堰道。
“这毒若是如此蹊跷,想来柳家的人没本事弄到,他们也没有理由要害死柳将军。”太后道:“况且你今日/本是去提亲,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你岳丈大人受了不少惊吓。”
李堰闻言略一沉吟,开口道:“谢母后提醒,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后又待了一会儿,见柳临溪一直昏昏沉沉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便回了永寿宫。
太后一走,李堰便叫了陆俞铮来,令他将明着守在柳府的人撤走,但同时也要暗中查一下柳府中所有人的往来关系及底细。若柳临溪是进宫前后中的毒,那下毒之人便无法排除是柳府中人。
太医们议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资历最长的院判拿出了个方子。但此方虽能暂缓柳临溪的病势,却无法解毒,也就是说威胁柳临溪性命的毒药一直都在他体内,随时都有再次恶化的可能。
“这方子能保多久?”李堰问道。
“多则两个月,少则……半个月。”院判道:“此间可控制毒性暂时停止恶化,但过后如何,臣等尚不能确定……”
也就是说,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个月之内,柳临溪的身体状况可以控制在现阶段不再严重,可时效一过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堰暗暗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终究是没再发怒。
纵然他一气之下把这些太医都杀了,又能如何呢,终究也续不了柳临溪的命。
柳临溪这一觉睡了大半日,快入夜的时候才醒。
他从榻上坐起来愣怔了片刻,依稀是想起来自己似乎咳了血。他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胸口,没觉出来哪里不舒服,胸腹间既没有憋闷感,也没有痛意,完全不像是病入膏肓或者中了毒的感觉。
“醒了?”李堰原本正在书案前提笔画着什么,见柳临溪醒了,忙搁笔走过去。他今日让人将书案搬到了屏风后头,离床榻很近,以便自己能随时看到柳临溪。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堰坐在塌边拉着他的手问道。
“没有,觉得浑身都很松快,就是有点饿了。”柳临溪笑道。
李堰轻笑一声,伸手帮他将额边的碎发理顺,开口道:“估摸着你也快醒了,朕已经让人去弄晚膳了,一会儿陪你吃。”
“我这是怎么了?”柳临溪扶着李堰的手起身,有些莫名的问道。
“太医说是深秋天气寒凉,寒气入了肺腑,所以才会咳血。”李堰道:“不过服了药之后慢慢就会好些,需要好好调理。”
柳临溪点了点头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中毒了呢。”
李堰目光一滞,亲手帮他披上了外袍:“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你下毒?”
“我爹和我娘今日大概是吓坏了,若我真死在了饭桌上,柳家这……”
“不许胡说。”李堰沉声打断他道:“朕已经让人去安抚他们了,改日会安排他们进宫来看你。”
柳临溪走到书案旁边,见上头似乎是一副未曾画完的画,便好奇的问道:“陛下画的这是什么?”
“等朕画好了再给你看。”李堰上前抽了一张纸将画盖住不让柳临溪看到,颇有些神秘的道:“这是朕送你的大婚之礼。”
大婚?
柳临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回柳府本是为了提亲一事。
既然亲已经提了,那接下来必然就是大婚了。想到要跟李堰成亲,柳临溪面上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随后便想到了那日李堰朝他表明心迹之时,两人想做而未曾做的事情。
李堰将柳临溪的神情看在眼里,双目不由一红,忙深吸了口气,忍住鼻酸。
“现下臣手臂的伤也好了,陛下腿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柳临溪一脸揶揄的问道,“上回太医送到那两瓶药,陛下收在了哪里?”
“你刚一睡醒就这么撩拨朕,不怕朕让你吃不成饭饿肚子?”李堰道。
柳临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脸红,倒是显得面色没那么苍白了。
李堰心中酸楚,伸手环住柳临溪的腰俯身蹭了蹭他的额头道:“不闹,待你身子好些了,朕有的是时间收拾你,到时候只怕你讨饶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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